第27章 孟蝶獻策

第27章 孟蝶獻策

孟蝶冷笑的看著他,並不掙紮,她的笑容頗有挑釁味,這更讓趙雍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待眾人都要認為此小兒命喪此地時,趙雍卻是放開了她,一改憤怒的表情,突然挑眉冷笑言道:

“小兒可知胡人攻城之將軍乃何人?”

孟蝶瞪著他不言語。

隻聽趙雍又言:“林胡第一勇士滿速,乃小兒當日搭救之人。如此說來,小兒家人受戮乃汝一手造成,哼,小兒若要報仇豈不應該自刎矣。”

什麽?滅家之人是滿速?這話份量十足,真是殺人於無形,孟蝶聽言倒退兩步,一陣恍惚,趙雍的話猶如一把尖刀刺向了她的心髒,她沒想到,她真的沒有想到滅她家園之人居然就是當時放過的滿速,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過錯,是啊,滿速,當初若能殺了他,又那來今日之禍。不知不覺孟蝶淚水盈眶,隻覺全身無力,癱倒在地,無聲的哭泣起來,那有剛才半點的盛氣淩人,此刻的她軟弱無比,腦子裏一直徘徊著親人臨死的畫麵,趙雍的一句話就己把她打入了無底的深淵。

瞧著如此悲痛欲絕的孟蝶,趙雍的憤怒己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絲憐惜占據了他的心,同時也感到一些心煩易燥。

他拂袖轉過身去,不再瞧她一眼,對其手下言道:“帶去暗房,嚴加看管,若有閃失,提頭來見。”

“喏”,兩士兵應答,架著孟蝶遠去。

他終究再一次放了她。

暗房是每個貴族私下設製的懲罰奴仆的牢房,這裏暗淡無光,潮濕無比,四周漫延著一股讓人作嘔的黴氣。孟蝶猶如一個木偶被推了進去,她神色呆滯,強列的自責感讓她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包括她的生命。她一直視生命高於一切,然而此刻她卻覺得自己這條命是如此的沉重。

為了複仇,她一次次從死亡邊緣艱難的走了回來,然而這個仇人居然就是自己,她無能無何都無法去接受。

一整天,孟蝶不吃不喝,又一整天,孟蝶陷入了無止境的夢幻當中。在夢裏她與家人團聚,然而,隨後父母及鼻涕蟲卻拋下了她獨自離去,她大聲呼喊著,隻聽見母親的聲音傳來:“娃,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孟蝶迷迷糊糊,喃喃自語。

……

巫醫用手背撫了撫孟蝶的額頭,然後轉過身來,朝著一旁負手而立的趙雍弓身言道:

“己無大礙。”

趙雍頓時鬆了口氣。

孟蝶是被看守的士兵發現暈迷在暗房裏,當趙雍得知消息後丟下手裏的事務匆匆趕來,瞧著奄奄一息的小兒也是懊悔不己,他不知道此小兒的性子竟是如此剛烈,那日他也是被氣極了,才會說出那番話來,將她關於暗房隻是想壓壓她那囂張的氣焰,卻不想差一點就葬送了她的性命,他暗歎一口氣,看了看蒼白瘦弱的小兒,命令兩奴仆好生照顧,隨即出了房門,胡人的進攻越來越猛烈,他有更多的事要去處理。

孟蝶醒來時己是第三日清晨,她靜靜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直到巫醫來到床邊,為她把脈後,不熱不冷的口吻言道:“小兒身負血海深仇,卻如此不惜性命。”

孟蝶詫異的看著惜字如金的大夫,原來他以為自己是一心求死,想不到此時此刻還有人在意她的死活。雖然他的言語平淡無奇,無任何情緒,不過對於孟蝶來說卻有異樣的感動,她不是感傷之人,可最近經曆了太多,那顆如鑽石般堅硬的心再也承受不了苦難的摧殘。她偏過頭去,不想讓人瞧見她的脆弱。

巫醫看了看她,也不多言,收拾藥箱出了屋子。

孟蝶又躺回了先前的那間小屋,裏麵多了一個火盆,不像原先的那般寒冷,但再熱的火盆也溫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對於趙雍的搭救她一點兒也不感激,她深知此人狡詐無比,就算親人的慘死與他無關,但他曾把她推進胡人火炕的那一筆帳,她是刻骨於心,孟蝶開始冷靜下來,總覺得他的搭救又是什麽陰謀,這次她不再受之擺布。

夜晚,月兒朦朧,寒風颼颼,孟蝶起身站在院子裏也不顧身體的弱柔,就這樣迎風而立,此刻她心情沉重,卻目光如炬,家園被毀自己有不可逃避的責任,在自責的同時,她更加憎恨胡人的殘暴,此刻,他們就在代郡城外,與她一牆之隔,耳邊似乎都能聽見金鼓喧天,馬蹄踢塌的衝殺聲,她不由得握緊拳頭。

正在這時,樓園領著一隊士兵抬著一些物資走來,孟蝶迎了上去。

代郡城下大營內,趙雍正在與代公等幾名幕僚商量軍情,樓園進入帳內在趙雍耳邊俯語,趙雍沉思片刻朝著眾人揮了揮手,眾人弓身而退。

趙雍跪坐在幾案旁,瞧著麵色蒼白,身體羸弱,卻冷俊無比的小兒向他稽首行禮時,突然覺得今日的她與往日不同,往日她在他麵前總是一幅小人姿態,戰戰兢兢,就在前日,她還是野蠻之極,衝動無理,而現在的她更多的是從容不迫,鎮定自若。

孟蝶跪坐在下側,並不說話,她等著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詢問。

隻聽趙雍言道:

“汝有退敵良策?”

“然!”

孟蝶自信應答,毫不矯揉造作,趙雍對於她的聰慧自是有所了解,因而才允許她一個婦人進入這軍機大營。

然而,趙雍卻又冷言道:

“汝恨孤如此,又豈能獻之良策?”

孟蝶聽言心裏咯噔一下,暗忖,自己大意了,這個手握生死大權的妖孽隨時會要了自己的性命,昨日怎能如此胡鬧,但同時也升起一陣疑惑,他難道就輕意的放過了自己?

孟蝶不由得抬頭來,心裏頓時築起了層層防線。

她再次稽首言道:

“小人惶恐,前日之事,乃小人因病而至,如今想來悔恨不己,小人多謝太子不殺之恩,太子救小人於危難之際,小人銘記在心,小人與胡人有血海深仇,如今胡人入侵邊境,於公於私小人定盡全力為太子效力。”

孟蝶說起謊話來,的確無人能比,且還頭頭是道,趙雍都甘拜下風,他深知小兒的心思並不如她所說的那樣動聽,但這就是小兒,胡說八道的小兒,狡詐如狐的小兒,也是讓他一直下不了狠心的原因。

趙雍挑挑眉,諷刺言道:“哦,如此說來,小兒對孤是感激於心?”

“正是!”孟蝶臉不紅心不跳的大膽承認,卻沒瞧見趙雍不輕意的勾了勾嘴角。前日還喊打喊殺,今日就感激於心了,任誰也不會相信。

隻聽趙雍又言:“數月前胡營之事,小兒也不記恨於孤?”

“小人慚愧,小人壞了太子之事才造成今日一害,小人怎敢記恨太子,小人勢必盡心盡力,不敢有貳心。”

“嗬嗬。”趙雍聽言笑了起來,不過那笑聲讓孟蝶聽著總是覺得別扭。她知道此妖孽並非全信她的話,自己不是真誠感激於他,不過麵子上她至少得做到畢恭畢敬,因為她還得依靠他。

趙雍收起了笑容,緊接著道:

“既然如此,有何良策,但且言來。”

“喏!”孟蝶心裏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緩緩道來。

“胡兵來勢凶凶,勢不可擋,代郡雖城牆堅固,但卻兵力不足,若從各地調兵,一則影響前方戰事,二則路途遙遠,遠水解不了近渴。若向鄰國借兵,一則滅太子威風,長他國盛氣,二則請兵容易,送兵難,鄰國若乘火打劫,豈不陷趙國於更大的危難之中。”

孟蝶短短幾句話就把此時的現狀分析得十分透徹,調兵不行,借兵也不行,那麽唯一可行的就是靠自己的力量襲敗林胡。這一點趙雍豈能不知,可十天下來,胡人的攻城越來越猛,守城將士死傷甚大,眾人卻無計可施,趙雍瞧著跪坐下側的小兒,心裏突然有了些期待,隻聽她又言道:

“兵者,詭道也,小人的計策乃為誘而引之,亂而取之。胡兵雖猛,然卻性輕而不整,貪而無親,勝不相讓,敗不相救,滿速因報仇而來,勢必急燥,若以一師出城迎戰,詐為敗走,胡兵必追,從而誘敵深入,吾軍可在城內設伏,以待之,追兵遇伏,必駭而奔,軍心大亂,吾等奔而逐之,從而亂中取勝也。”

孟蝶一口氣說完,平靜的看著趙雍,趙雍的臉色隻能用驚喜來形容,隻聽他喜言道:

“此計甚妙!一師伏於東,以遏其前,一師伏於西,以逐其後,首尾攻擊,萬無一失。”

孟蝶接著又道:“我軍還可在東西兩側各挖暗坑,此坑須深五米,長十米,坑內布滿刀劍,周邊埋伏弓箭手,攜上火油,隻待敵入從東西兩側而入,必落入此坑,此至萬箭齊發,火油引燃,定叫他有去無回。”

“妙,妙,哈哈….”趙雍不僅連連稱讚,小兒之策果然沒讓他失望,小兒之才也讓他實為歎之。

趙雍十分高興,正欲呼喚帳外之人安排作戰之細節,卻見孟蝶再次稽首言道:

“小人還有一事,望太子允許。”

“何事?”

“此戰若能擒得滿速,望太子交於小人處置。”

“哦?”趙雍對孟蝶的要求自是了然於心,但仍舊挑眉言道:

“此乃軍中之事,小兒豈能報以私仇,況且又如何處置?”

“小人與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剝其皮,削其骨,飲其血,食其肉,然小人不是殘暴之人,小人不敢亂之軍營大事,小人隻想取之首級祭奠家人。”

“小兒之意莫是要回吳邑?”

“正是,親人離去,仇人伏誅,小人應為父母守孝三年。”

趙雍聽言,心裏頓時不悅,好一個小兒!借孤之力,報滅家之恨,再抽身事外,把孤當成何人?再者,她說要離去,為何心中糾結?

趙雍不露聲色,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言道:

“小兒獻此良策,若能事成,定交於汝處理。”

“果真?”孟蝶臉上一喜。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趙雍淡淡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