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3章

第 43 章

“你能給我嗎?”他背對著窗外,臉孔被身後投進的光勾勒出鮮明的輪廓,那雙深黑的眼睛如同蒙了水霧,琥珀似地,哀傷而又明亮。

等不及她的答案,江少卿已緩慢站起,一件件拾撿地上的衣服,沉默地穿上,衣服摩擦發出的悉悉索索在這靜滯的空間裏格外清晰。

宋楚就這樣僵硬地看他穿好衣服,看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書房,直到大門關上的聲音響起,她才如夢初醒——他竟然把光溜溜的自己扔在家裏,走了。這個認知讓她很不爽快,他不是最怕她受涼嗎?她赤腳都能讓他眉峰打結,現在卻扔下她,也不管躺在地上會不會感冒。還有,他倒是吃幹抹淨,可她還餓著肚子呢!

難怪人家都說男人犯賤,沒得到時當你是寶,知道你跑不掉就視你如草,高興時玩玩,不高興就隨手一扔。氣死她了,他分明是看中她愛他,所以才敢對她耍脾氣,還裝模作樣的說隻要她的真心,她的真心不是早就給了他嗎?

哼,他氣,她才不想理他呢?甩手走人?誰不會。

負氣從地上爬起,宋楚蠻狠粗魯地套上衣服,像跟誰賭氣一般猛地衝進臥室,拉開衣帽間的門,一股腦抱出自己的衣服,甩到床上。可當她從儲物間找出行李箱,準備打包行李時,腦子裏竟浮出江少卿受傷的表情,他陰森卻帶著心疼的質問也一遍遍回響在耳邊,仿佛在指控她的失言,又好似在陳述他的失望。

心口如被蜇了一下,刺刺的疼。想到他臨走時落寞的背影,堵在胸臆中的那口氣倏地散了——冷靜下來,她才反省自己那話似乎真的很傷人。

宋楚愣在原地,盯著滿床淩亂的衣衫,自嘲地笑笑。從前她看電視,最煩的就是女主動不動就打包走人,跟楠竹冷戰?怎麽今天也學起那些主角來?盡幹些吃力不討好的傻事兒?

唇角抿起笑,她輕輕搖頭,彎腰從箱子裏取出衣服,再一件件掛回原來的位置,收拾妥當才鑽進浴室,望著褲子上殘留的粘液,忽然就想起每次他抱自己去洗澡時,總笑道,“這是我的東西,得我來處理。”

“小流氓。”她唇微動,囁喏出一句嗔罵。

洗過澡,宋楚又動手洗衣服,待晾好回房間才發現已經10點多了,算算時間,江少卿好像出走快三個鍾頭了。

她盯著牆上的鍾,手機在手中反複翻轉,當時針指向11,她終於滑動屏幕,點開通訊錄。

“老公,你什麽時候回來,你不在,我睡不著。”

好像有點肉麻,她一字字刪除,又編一條,“在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看看覺得仍然不妥,就這樣翻來覆去的刪刪改改,最後編出來的還算中規中矩,“你什麽時候回來,我有話跟你說。”短信送達音響起同時,樓下傳來沉重的關門聲。

她霍地跳下床,跑出房門沒多遠又折回來,匆忙穿上拖鞋,這一來一回間,江少卿已走上樓。

臥室的燈被打開,在一室光亮下,兩人隔著幾步距離遙遙相望。宋楚注視著他,黑色棉質襯衫,淺咖色亞麻褲,襯得修長的身型無比優雅。

還真是帥,宋楚暗讚,正準備走近他,不料他居然以更迅猛的速度欺近,手腕被捉住。

“你要走?”他從牙關裏迸射出問句,下頜肌肉控製不住的發抖。

宋楚從沒見過他這種神色,遠比憤怒來得狂野,也比痛苦更加深沉,這樣悲憤的眸光讓她不由得往後退一步,手臂上隨即傳來劇痛。

她疼得嘶口氣,想用力甩開這蝕骨的鉗製,反被他握得更緊。他盯著她,眼睛裏是奇異的光焰,“你想走,是不是?”

隨著他的視線,宋楚瞟到了牆邊的行李箱,霍地醒悟他為何那麽暴躁。不過,解釋從走到不走的心理變化需要太長時間,她的手快疼死了,等不及。心念一轉,她驀得踮起腳,吻上他的唇,以最快、最實際的行動表麵心意。

江少卿被吻得一愣,滯了幾十秒才猛地將她拉進懷裏,掌控主動權。他用力摟著她,緊貼的身軀像兩團炙熱火焰彼此燒灼,又痛又解脫。

他的吻凶狠霸道,她根本無力反抗,隻能任由他發泄似的啃咬自己的唇瓣,侵略性地糾纏著她的舌頭。呼吸全數被他奪去,最後胸口都開始疼了。窒息的恐懼迫使宋楚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稍許,大口喘息,“放、放開,我、不能呼吸了。”

肺裏缺氧太久,每說一句話都引起劇烈咳嗽,小臉被憋得通紅,眼睛裏還有水跡。

江少卿用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潤濕,仍舊糾纏答案,“如果我不回來,你是不是就會走?”他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那雙眼睛,在開著燈的房間裏,有著深夜裏濃鬱的褐色,危險而誘人。

“笨蛋。”她恨恨地低頭,隔著襯衫咬住他的肩膀,“我要走早走了,還等你回來欺負我?”

他看著那個原本該待在儲物間的皮箱,眼神裏仍有懷疑。

宋楚翻個白眼,點了點他的大陽穴,揶揄,“你是走後門進劍橋的吧。”

他知道她在暗諷自己的智商低下,可仍握著她的手,執意要一個答案,“那你不會離開我?”

“你再這麽白癡下去,我真的要重新考慮決定的正確性了。”

“告訴我,你會不會?”他把問題又丟了回來,固執得就像頭水牛。

宋楚被問得沒了耐心,捧著他的臉,允諾,“不會,永遠都不會,除非……”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除非你不要我。”

江少卿狂喜,唇瓣再次覆上來,這一次他溫柔、細致,漫長而深入的吻她,到最後,兩個人都開始喘不過氣,他終於把她整個人翻過來,趴在自己身上,和他平視:“楚楚,不會有那一天。”

她看著他的眼睛,輕輕咬住他的嘴唇,“晚上是我不對,不該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也不對,不該扔下你不管。”他搶著道歉,“我出門就後悔了,擔心你會感冒。”

“我已經有點感冒了。”她吸吸有點堵塞的鼻子,嘟囔,“以後不許這樣,即使生氣也不能離家出走。”

“還有,我們不要為了別人的事吵架,好不好?”她補充道,“吵架真的好傷感情,還特別累。”

“好。”他親吻她,“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真的啊?”她支起身子,要笑不笑的看他,“那你人生格言是不是要改成兩句話?”

他愣了一瞬,繼而笑道,“對,第一句是老婆說的話永遠是對的,第二句是如有不對請參照第一條。”

宋楚咯咯笑開,腦袋又趴回他胸口,沉穩的心跳聲敲擊著鼓膜,讓她覺得安定、祥和。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眼皮漸漸耷拉下來,就在快睡著時,她忽然睜開眼睛,“對了,還有最重要一條,千萬不許騙我。”

她不想像母親一樣,生活在虛偽與謊言中,到死都以為那個男人愛的是自己,實在太可悲了。如果真實注定殘忍,她寧願被刺得鮮血淋漓,也不要被蒙在鼓裏。都說愛情有保鮮期,那愛到底會持續多久?

她枕在他的胸膛,認真叮囑:“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請記得一定要告訴我。”

“傻瓜。”他攬緊她,溫潤的氣息滑入她的發。

直到懷裏的小女人呼吸低緩均勻,江少卿才摸著她的黑發呢喃,“如果真實會讓你受傷,我還是會選擇騙你。”

因為決定不再理會宋一鳴的事,接下來的日子,宋楚過得悠然閑適,隻是大姨媽如約而至著實讓她鬱悶好一陣。

“怎麽了,臉色這麽差?”陳媚看她從衛生間出來就一直捂著肚子,便問,“那個又來了?”

宋楚鬱結地點頭,“是呀,又來了,我還以為這個月一定中呢。”

“這月不中就再接再厲唄,你們還那麽年輕,怕什麽?”陳媚安慰道。

宋楚揉了揉隱疼的肚子,不禁擔心,“陳姐,你說我會不會有什麽問題啊,這兩個月我都有用排卵試紙,完全按照攻略上說的,測到高峰就同房,怎麽還不中?”

攻略?這生孩子怎麽還整出個攻略?陳媚白她一眼,“這種事也講緣分的,再說就算排卵期同房,命中率也隻有15%左右,你以為是種西瓜啊,一種一個準。”

看她還是愁眉苦臉,陳媚繼續勸道,“我看你就是太緊張了,這孩子啊都是你越想越不來,等你一放鬆他就鑽你肚子裏了。要不你跟江少出去旅個遊,當初我懷我們家兒子就是去泰山玩時,一擊即中。”

“真的嗎?旅遊這麽有效果?”

“試試唄,你不是好幾年沒休過年假,整好休假出去玩玩,就算不中,也是培養感情。”

宋楚若有所思,然後點點頭。

晚上回到家,她便跟江少卿提去旅遊的事兒,他一聽立即來了興致,“我早就想帶你出去走走,但又怕你走不開。”

“年底剛過,還比較閑,請假也好請。”她如是說。

“那想去哪裏?國內還是國外?”江少卿將她抱在懷裏,溫熱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幫她緩解不適。

“國外的話,簽證來得及嗎?”宋楚擔心時間太倉促,太趕了。

“那就去落地簽的國家。”他想了想,提出一個地方,“馬爾代夫怎麽樣?”

“這個好。”宋楚扭過頭,甚是興奮,“現在大冬天去那裏曬太陽最舒服了。”

她開心的模樣引得江少卿心情也跟著好起來,親親她的臉,他交待,“那等你這個結束,咱們就去,這樣你可以浮淺。”

“那我明天就去單位請假。”一想到麥兜所說的椰樹、沙灘、藍天、碧海,宋楚眼角彎得像月亮。

請好假,宋楚把護照往江少卿手上一交,把選島、機票、酒店這些煩心事全扔給他,而她呢,就每天泡在萬能的TB上選購出行裝備:泳衣是一定要的,漂亮的遮陽帽和沙灘裙那也是必須的,頭花、發夾、草編包包……陳媚看她每天拆包裹拆得不亦樂乎,忍不住揶揄,“你可悠著點,那裏本就燥熱,你打扮這麽漂亮,小心你家老公噴鼻血。”

“切,老夫老妻的,他現在對我就是左手牽右手,啥感覺都沒有。”她言不由衷。

“老夫老妻?”陳媚拎起一條輕薄的比基尼,戲謔,“那還穿這麽性感?”

宋楚從她手裏搶過泳褲,紅著臉狡辯,“什麽嘛,我是看那家店兩件包郵,所以湊單的,又不會帶去。”

“幹嘛不帶去,我告訴你,男人啦,都是視覺動物,你偶爾來點小性感、小誘惑,保證……”

嘭,陳媚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

兩人循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何曼娜鐵青著臉,吼道,“這裏是辦公室,要討論怎麽勾引男人,請去外麵。”

“誒,我說你……”

眼看陳媚要發火,宋楚趕緊拉住她,眼神示意,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礙於在辦公室和宋楚的麵子,陳媚壓下火,從鼻子裏哼出聲,端著茶杯去樓下倒茶。

宋楚默默收拾好桌上的衣服和配件,正準備把快遞包裝放進碎紙機,身後冷不丁傳來何曼娜嘲諷的笑,“嗬嗬,其實我真該跟你學兩招,看看怎麽拴住男人。”

宋楚性格淡然,但不代表可以仍任欺淩,特別是對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更不需顧忌。平日裏何曼娜要表現,要出風頭,她都無所謂,反正她也不在乎那些,不過,既然已經上升到人身攻擊,她絕對不會客氣。

她一邊慢條斯裏地將包裝袋放入碎紙機,一邊笑道,“學再多都沒用,對於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就算你使出十八般武藝也不一定栓的住。”打蛇打七寸,她知道,何曼娜現今最痛苦的就是雷子的態度。

果然,一句話立即讓何曼娜白了臉,她蹭地站起來,在椅子跟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響中說道,“你有什麽好得意的?你不過是運氣好,遇到江少卿那樣的傻子,被情敵侮辱了,還能若無其事地跟你去旅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