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誰跟你是一家人

馮豔紅緩緩睜開眼,眼前朦朧一片白,醫院裏濃重的消毒水味兒,肆意地鑽進鼻息。

馮豔紅擰了擰眉,她怎麽突然能聞到味道了?

人死了之後還能有嗅覺嗎?從她得了咽喉癌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了。

等等!現在哪家醫院還會用這種大燈泡?這種燈泡隻怕是在九幾年的時候就被淘汰了吧!

她這是在哪裏?

“豔紅?是醒了嗎?”

聽到這道聲音,馮豔紅瞬間警覺了起來,鄭國慶怎麽會在這裏?

她不是不許他來探視了嗎?難道他還敢惦記她的遺產呢?死皮不要臉的東西!

當看清探頭過來的那張臉,的確是鄭國慶無疑,馮豔紅瞬間胸腔充火,怒然瞪圓了雙眼,揚手便送過去一巴掌。

“啪!”這一聲清脆快意。

“馮豔紅你有病吧!打我做什麽?”

鄭國慶原本揚著笑臉探過去,卻重重地挨了這一巴掌,捂著臉頰惱怒不已,卻又極力控製著心裏的怒火。

馮豔紅憤怒不已,牟足了勁兒支撐起身體,一下子彈坐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暈眩,頭昏眼花的胸中有些惡心。

鄭國慶努力努嘴沒好氣地看著馮豔紅說道:“你可慢著點兒,大夫說你這是腦震**,不能用力過猛。”

馮豔紅愕然回頭,她怎麽會是腦震**......

這是鄭國慶?怎麽會這麽年輕?也沒禿頂?

她是做夢還是回光返照?

鄭國慶留著板寸頭,穿著一件花襯衫,領口掛著一隻蛤蟆鏡,還配著一條囂張豔麗的喇叭褲。

這身裝扮,實在是一言難盡......

但這是八十年代特別流行的裝扮,曾經也以為這是好看的......

馮豔紅察覺出一些異樣,立刻認真地環顧四周,似乎是要把每一件東西都認個清楚。

記憶瞬間湧上心頭,格外清晰。

她、她這是重生了?

“哎、哎、哎!馮豔紅你可別犯毛病啊!你這是想幹什麽?”

鄭國慶被馮豔紅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脊背發涼連連往後縮,一下子翻仰在旁邊的病**,好在旁邊病床並沒有人。

馮豔紅緩緩地垂下頭,看著自己一雙還算嫩白的雙手,瞬間有種想要放聲大哭一場。

但她不能,她絕對不能在鄭國慶的麵前露出怯弱的一麵,她絕對不能讓鄭國慶以為她是好欺負的!

今年是一九八七年的五月,她和鄭國慶過兩天就要訂婚了,好巧不巧的他妹妹帶了個女人到她家來,三兩句就要上手打她,原本她就算一對二也沒什麽,落不到下風去。

誰知道鄭國慶趕著點兒的趕來了,以前她或許覺得他好心來拉架的,可她現在對那片記憶記得十分清晰,什麽拉架,分明就是他拉偏架,才導致她被人推搡,一頭撞了牆!

之後的那些甜言蜜語,也都不過是他的圈套,不過是想讓她不要追究他那好情人,張美麗和他那個好妹妹鄭巧慧,哄她老老實實跟他結婚罷了!

既然老天讓她重活一回,那她就絕對不會再對鄭家人有一絲的心軟!

鄭國慶在一旁小心觀察了一陣子,看著她憤怒地抓著被子,隻以為她還為今天的事情生氣。

想了想哭著被派出所帶走的張美麗,鄭國慶還是擠出了一絲假笑,端起了搪瓷杯子,遞了上去。

“豔紅,口渴了吧,來喝杯水特意給你涼的,溫度剛剛好。”

馮豔紅盯著他手裏的那隻還畫著紅星的破舊搪瓷杯,又看了看他的神情,心裏冷笑。

嗬~為了那個張美麗還真是下了血本!

挨了她一巴掌,還能厚著臉皮故技重施,他以為自己還是從前那個傻姑娘嗎?

不過她也是真渴了,這杯水她就不客氣了,她接過水杯,咕咚咕咚地將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

“豔紅,豔軍跑到派出所把我同事和我妹都給告了,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給派出所的人說說情,也別在追究這件事情了......”

“不能!”兩個字清晰脆亮,幹淨利落。

他那一臉虛偽至極的討好麵孔,真是讓她是十分厭煩!

看著他麵色瞬間凝結,她的心裏也就好受些了。

馮豔紅將杯子重重地放在床頭櫃上,發出哐當一聲響,穿鞋下地拔掉手背上的針頭,動作利索到行雲流水的地步,速度極快地趕在鄭國慶回過神之前出了病房。

腳步雖然還有些虛浮,但比起她病重之時,連挪動步子都費勁的情形已經很好了。

“嘖~馮豔紅,你去哪兒?往後咱們可是一家人,你怎麽能容著你弟弟把事情做得這麽絕呢?”

“你這樣讓我往後在單位怎麽見人?!”

鄭國慶快步追了上來,不依不饒的在她耳邊叨念,沒了剛才的討好姿態,氣勢裏帶著幾分咄咄逼人。

馮豔紅的腦袋走起路來,還是有些暈眩,看到對麵來人的詫異目光,她頓了頓腳步。

農場就這麽大點兒,能看到的麵孔基本都是熟人,這件事情她要是不反駁,明天肯定又有人去戳她老媽的脊梁骨。

“一家人?”馮豔紅冷冷地回過頭,眼裏瞬間帶了幾分淒楚。

“誰跟你是一家人?!咱們還沒訂婚,更沒結婚,怎麽會是一家人!”

“是你們衝進了我家,把我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明明是你們想要逼死我!”

“豔軍報警就叫做得絕了?那你朝三暮四,帶著情人打到我家門上叫什麽?”

“咱們倆的事情也就到今天為止吧!就當是大人們開的一句玩笑話,我成全你和張美麗!”

馮豔紅的語氣平平,一點也不激動,就好像是在訴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可這些話卻句句戳到了鄭國慶的痛處。

醫院樓道裏的目光,也瞬間全部都聚集到了兩人身上。

馮豔紅的話簡單明了,大家一聽也都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

“馮豔紅!你胡說八道什麽呢,那是我同事!”

鄭國慶就算是再不要臉,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自己腳踏兩隻船的事情。

但他現在越是大聲嗬斥,就越是能透露出他有多心虛。

“嗬?同事?”

馮豔紅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冷笑著下巴往上揚了幾分。

“是同事、還是其他的什麽,你自己清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