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夜約會

“景雙,這樣你滿意了吧?”作為她父親的皇帝沉著臉色看向她,這不是在幫她,而是被迫協商,一種不得已的退讓。

景雙慵懶地搭著眸子,聲音輕緩又無辜,“他們兩個人以前都能瞞那麽久,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瞞著我繼續呢?父親,我覺得你對大姐還是太溫柔了些,你覺得呢?”

被脅迫的皇帝一咬牙,怒視著景雙,“那可是你大姐!你非要讓帝國上下人盡皆知嗎?!”

景雙麵色一沉,眉頭緊蹙,在皇帝的威壓之前絲毫不肯退讓,“明天不是她的事人盡皆知,就是我的事全星河皆知!”

這是她最大的籌碼,她作為帝國精神藥劑的事,皇室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尤其是聯邦的人,為此景雙相信他即便是被脅迫了,也仍舊願意去做。

皇帝眉峰緊蹙,盯著景雙默了許久。

半晌之後,他才不情不願地道:“行……這件事就這樣,明天你會知道結果的!”

在人前向來端正的皇帝難得臉色難看地盯著景雙,轉頭掃了一眼景伊月,“這件事是你鬧出來的,即便是傳出去,你也沒有怨言吧?”

燈光下,景伊月的臉色無比慘白,她低下頭,聲音微顫,“女兒……沒有怨言。”

明天起,她恐怕是整個帝國上下都會嘲笑的女人,但她現在,即便是雙手發顫,也隻能低頭認命。

“現在你滿意了吧?”皇帝再度看向景雙,那眼神凶狠的絲毫不像是在看自己的親生女兒。

“嗯,很滿意,謝謝父親為我出頭。”景雙勾著唇角,似笑非笑,但這句話一定是嘲諷的。

皇帝隻字未語,麵上毫不遮掩地帶著怒意轉身離開了餐廳。

戚崖始終都站在一側注視著她們,他掃了一眼三個女人,沒有安慰景伊月,也沒有指責景雙,沉默著轉身離開了餐廳。

“戚崖……”景伊月哀怨地凝視著戚崖無情離開的背影,神色慘淡。

“景雙!”他們一走,第一個衝上來罵罵咧咧的就是景紗,她渾身上下唯一值得稱讚的就是這張漂亮的臉,而此刻半邊通紅,腫得老高,平時精心嗬護的臉有幾時能被人這麽惡狠狠地扇上一巴掌呢。

“怎麽?父親剛走就要來找我算賬了?”景雙已經懶得偽裝,漫不經心地擦了擦泛紅的眼角,抹去那點虛假的眼淚,對景紗的怒意熟視無睹。

“以前倒是沒看出來你這麽能裝啊?之前哭得假惺惺的給誰看呢!”景紗氣衝衝地一把抓住景雙的手,嬌豔的臉頰因為憤怒變得扭曲猙獰,“你把今天的事散播出去對你有什麽好處!要是影響到戚崖跟你的婚約,帝國跟聯邦又會陷入戰爭,而你就是整個帝國的罪人!”

“這種事輪不到你來提醒。”景雙冷笑著揮開她的手,嘲諷道:“你們兩個恬不知恥的女人還是先管好自己吧,難道用美色勾引聯邦的人對你們而言,就是對帝國進行的貢獻?那我可真是佩服你們啊。”

“你!”景紗臉色鐵青,她氣急敗壞地想要再度伸手,不打景雙一巴掌真是出不了這口惡氣,還沒動手,就被旁邊的景伊月製止了。

“景紗,算了吧,現在跟她較勁,吃虧的隻有你而已。”景伊月臉色難看,但依舊沉著一口氣,她冷著臉盯了景雙一眼,沒有了平常那副溫柔大姐的模樣,雙方都卸掉偽裝,反而比平日那副假惺惺的模樣好多了。

“大姐!明天你就……”景紗惡狠狠地瞪著景雙,她平時不可能做這種扯頭花的事,哪裏的貴族女人見了她不得奉承著,從前多高傲都不會被人這麽打臉,偏偏景雙就是可以。

“算了,走,別把事情鬧得太大,要是我們吵架的事被到處張揚了,父親可是會真的生氣的。”景伊月比景紗沉著許多,盡管臉色慘白,她還是把景紗帶走了。

兩個女人幾乎是要把她身上瞪穿了一般惡狠狠地離去了。

餐廳裏在經曆一場鬧劇之後安靜了下來,隻剩下景雙一個人。

她長舒一口氣,緩緩地放鬆下來,手掌心裏捏出了一把汗。以前可從來沒有對父親生過氣,也沒有跟任何人打罵吵架過,頭一次發脾氣,她希望自己氣勢不會太差。

可盡管發了脾氣,心情也沒有多好。會跟自己最親近的人到達這種兩看相厭的地步,也代表著她以後再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景雙立在那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柔和的燈光籠罩著她單薄的身影,看上去格外柔弱孤寂。

沉默半晌之後,景雙才轉身離開了餐廳準備先回去休息了。

吹吹晚風,一個人散步,興許能平靜一下心情,但她出門沒多久,在返回自己寢居的途中,就被一個人攔下了。

“還好嗎?”跟前的人聲音低啞地詢問著,黑色微卷的發絲之下,是一雙如水沉靜的眼眸。

安夏站在走廊上,身後隻有昏黃的燈光,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薄薄的光暈。

他褪下了那身軍裝,也褪去了幾分淩厲與莊嚴,隻穿著單薄的白衣衫站在這條景雙回去的必經之路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興許是衣著的改變,他此刻的神情看上去異常柔和,右眼下的淚痣點綴著微垂的眼眸,溫柔又內斂。

“你是特意在這等我嗎?”景雙彎起嘴角,換上了一副天真無害的笑容。

安夏微怔,他垂眸沉思片刻之後,淡聲道:“嗯,是在特意等你。”

直白簡約的發言倒是十分主動的景雙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應了。

“擔心我?”

“嗯。”

“我有什麽好讓你擔心的,我跟元帥大人的關係有好到大半夜的在這裏等我嗎?”景雙似笑非笑,語調曖昧的像是在調情,又像是在撇清兩人的關係。

她白淨的臉頰被暖色的燈光籠罩著,雙眸含笑,很難不讓人看得入神。

“我……”安夏言語微頓,不知所措地閃躲著視線,睫毛輕顫,“我隻是擔心你會因為花園裏那件事心情不好。”

“嗯,的確是挺不好的。”景雙勾著嘴角,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我倒是謝謝你擔心我,以後整個皇室裏應該沒人會在意我的心情了。”

她的言辭裏透漏著沉重,很難不讓人猜想發生了什麽很嚴重的事,而作為帝國元帥的安夏根本無權詢問皇室的事。

他凝視著景雙眼眸下藏匿著的陰霾,薄唇輕啟,又無奈地抿了下去,最終也隻是淡聲吐露道:“我陪你到花園裏散散心吧,這個時間,沒什麽人在。”

景雙笑盈盈地抬眸打趣道:“元帥大人這是在邀請我去約會嗎?”

安夏神情微不可見地一怔,他藏匿在黑發下的耳朵泛紅,“三公主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對你的名聲不好……”

他尾音漸小,絲毫沒有平時在別人跟前那副冷漠淩人的氣息。

景雙輕飄飄地往前了一步,湊到了安夏跟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安夏慌張地轉眸看向別處,但景雙的呼吸掃過他的鼻尖,氛圍不得已曖昧起來。

景雙眼裏含著笑,瑩潤水亮的瞳孔裏倒映出安夏略微慌張的臉,她刻意地湊到安夏跟前,語調輕昵地道:“如果我說,不是開玩笑呢?”

她本就不喜歡戚崖的風流隨性,加上是父親定下的婚約,她遲早會解除這個婚約,但在此之前,戚崖就已經在外亂玩了,跟她大姐胡攪蠻纏在一起,即便收了性子,她也絕不原諒。

戚崖能在外給她戴帽子,她又為何不能放著跟前這個十足好用的男人不撩呢。

安夏沒有應聲,但睫毛下顫動不安的瞳孔足以暴露他的緊張。

景雙似乎這才發現,他麵上沒什麽表情,但偶爾眼神倒是把他的情緒顯露得十足,這麽看,帝國凶猛的元帥明明就很可愛啊。

“你如果是因為未婚夫的事受到打擊才這樣說的話,或許應該先去花園吹風冷靜一下。”安夏輕吐出一口氣,似乎在平複心情躁動不安的情緒,他努力地保持鎮定,試圖讓兩個人都不是那麽輕易被情緒帶動,但朦朧燈光下,他始終不敢直視景雙的臉。

“如果你承認這是在邀請我去約會的話,我就跟你去。”景雙彎著嘴角,一臉純真地歪頭,“你不承認的話,我可就回去了,純潔無辜的少女如果不是約會的話,是不會輕易跟男人出去的。”

安夏眉頭微蹙了一瞬,他沉默片刻,在認真地思量。

那雙始終看向別處的眼眸緩緩地轉了過來,終於落到了景雙的臉上,聲音輕顫,“那就當做,是我在邀請你吧。”

“好!”景雙立即展露出笑容,像是計謀得逞的小孩,開開心心地拉著安夏就往花園奔去。

她絲毫不在意會不會被仆人看到,然後揣測他們的關係,不如說那樣正好,她就是希望有人誤會她跟安夏的關係,越親密越好,傳播度越遠越好,最好是戚崖也能知道。

重生之前,景雙在星牢裏待了許久,暗不見天日,陰冷潮濕。

她無比想念皇室裏的花園,這裏晚風輕盈,花香四溢,月光灑落整片靜謐而美好的空間,短暫的安寧會讓她心情無比平靜。

直至現在,景雙稍稍一閉上眼,都害怕現在是一場夢,她醒來,又回到了星牢,又是孤身一人等待著死亡。

為了忘掉沉悶的心情,不愉快的記憶,她提著裙擺往花叢裏奔,嗅著花香,享受著晚風與月光,在這一刻,她還是從前那個備受寵愛,純真無邪的帝國明珠。

月光披灑而下,安夏站在她身後,一直跟著她,望著那個白色的身影在花園裏奔跑,恍然間又回到了幼時第一次在這裏遇到景雙時的場景。

她變得更漂亮更溫柔,也更脆弱,想讓人保護。

“安夏。”景雙提著裙擺站在前方不遠處,她低頭凝視著腳邊的花朵,纖細的白色身影在風中伴隨著那些花朵搖曳,她們被月光籠罩著,隱隱泛著朦朧的光,靜謐美好。

“今天我與父親吵架了,我沒能解除掉與戚崖的婚約,還惹得他大怒。”

安夏站在那,看不到景雙的臉,但她的聲音聽上去確實無比悲傷孤寂,喃喃自語著:“大姐跟二姐一直都討厭我,父親也不愛我……

“我的末路隻會像這些花一樣,慢慢地在這個皇室裏凋零,在戚崖身邊枯萎。”

她回過頭來,墨色長發隨風飛舞,夢幻縹緲到像是隨時會隨風飛走一般,景雙彎著嘴角,笑容卻很落寞,那般真切又無助,“在你看來,我興許還是帝國的明珠,可我以後在皇室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我隻能依靠我自己。”

景雙臉上難得露出悲涼自嘲的神情,她向來都是在笑。

安夏一直都在注視著她,所以一直都知道,從幼時到長大,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景雙這麽難過。

心髒忽地就像是被什麽揪緊一般難受起來。

“我……”安夏薄唇輕啟,他雙眸裏倒映著月光,含著柔情,如潮水一般凶猛,卻十分壓抑,隻道:“以後我可以保護你。”

景雙目光微怔,隨後臉上的笑容稍許改變,看上去開心了很多,她笑盈盈地道:“安夏,你可真好。”

簡簡單單的一句,讓他的心跳聲驟然狂烈了起來。

安夏目光恍惚閃爍了起來,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他的情緒在他平靜的皮囊之下洶湧起伏,但他最終也隻是抿了抿唇角,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帝國元帥還真是不善言辭,在情感方麵笨拙得很。

“好了,散散心之後,我也感覺舒服多了。”景雙提著裙擺轉身到了安夏身邊,目光搖曳,“不知道元帥大人現在樂不樂意送我回去呢?”

“嗯。”安夏輕輕地悶了一聲。

景雙便笑盈盈地往花園出口走去,兩人剛轉身沒幾步出去,一道白色的身影陡然躍入了視線。

是戚崖。

他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看他的禮服還沒換下來,應該是一直沒回去。

此刻戚崖正陰沉地站在那,明明一身耀眼,臉色卻黑得很,雙眸死死地瞪著景雙身邊的安夏,散發著微不可見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