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啟程前
一場朝會比以往晚了一個時辰才下。
群臣三兩聚集著走，勳貴亦各種有圈，沒人跟傅青淮搭話，她身著綠補服，姿如玉竹朝宮外去。
盡管表麵平靜，但傅青淮一時真的有些茫然了。
她身處文官陣營沒錯，可是現在卻不被接受了。
傅老太爺說，她的路是純臣。
可傅青淮現在有種強烈的預感，純還不夠，得是孤臣。
宿命感來得這般強烈，傅青淮吐出肺中鬱氣，仰望天空蔚藍。
如果這就是重來一世必經的磨難，如果這就是要為百姓負責而承擔的痛苦，那再多的苦，她也吃得！
她傅青淮答應過百姓此生不敢忘，說到做到！
要去安州，自然不能以如今的身份去，皇帝賜了她欽差大臣的身份。
照她如今的年紀，其實說出去也是受萬人敬仰的，回了傅家，傅老太爺心中複雜。
“才做官約莫半年，陛下竟委以此任，此回去安州必定得好好照顧自己。”
唯有自家人心疼她了。
傅青淮微笑，“祖父莫擔心我，風險伴隨著機遇，若此回孫兒把事情辦得漂亮，回了京城或許能飛速升遷，屆時便更光耀門楣了。”
傅老太爺眼熱，這個大孫子，從前覺得她弱質不堪，可自打中了解元，倒是比誰都能頂天立地。
他忍住顫抖，“多去做些準備，災情過後多半會伴隨瘟疫，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孫兒謹記，祖父在家莫要為孫兒憂心。”
皇帝給了兩天時間，兩天一到立馬啟程，時間非常緊迫。
甄氏是一邊抹淚一邊替她收拾行裝，“怎麽就叫你去了？去那地龍翻身的地方，路途險惡，你又是個女——”
“母親，往後就忘了這話。”
傅青淮伸手輕輕按住她的唇。
甄氏一把抱住她，“娘不知道能說什麽好了，娘不能失去你，你必定得活著回來！”
傅青淮回擁，拍拍她的背，“放心吧。”
行裝收拾好，甄氏拿著手裏的布包猶豫了。
“這些要不要帶去？”
傅青淮的月事如今還是不穩——自打知道衛作然給她的藥是滋補的，她自己停了那藥。
免得往後頻繁來癸水。
“帶一個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晚飯前有人遞了帖子進來，三元很疑惑，“這名帖可真奇怪，也不寫個落款就約您去極味樓。”
一聽這話，傅青淮明白了。
“沒事，我知道了，晚上先給沙包準備吃的。”
沙包在傅家呆得久了，也願意吃三元喂的了。
想了想，傅青淮還是將裕王給她的無事牌佩戴在身上。
出了傅家前往極味樓，剛一踏進去便有人迎她去房間。
所有人退下。
傅青淮看著裕王不知道如何開口。
“青淮，你怎麽這麽傻？”
裕王見她過來有些氣，開口便如此。
傅青淮微微垂首，“白費您的苦心了。”
裕王瞧見她這模樣，反而不舍得再氣。
“此回凶險，爹也不曾知道陛下竟會讓你過去，不然早早就勸他打消念頭了，你若是不願意，拒絕也好，怎麽你還願意去了？”
“不是我願意，隻是形勢所迫，若我不去，往後有梁首輔壓著，想要升遷難上加難！”
“你急什麽，不是有爹在？”
傅青淮感受到了裕王的父愛，她坐過去，肩膀微塌，“我想把權力把握在手裏。”
裕王聞言靜默。
“本王會派人安插人手護你，稍後同你一道回去，莫要暴露了他們。”
傅青淮感激點頭，“多謝王爺。”
“孩子，你清楚你是爹唯一的血脈延續，所以你不可以有事——或許你在傅家長大也是一種不幸，淨學了那讀書人的迂腐，可是我不管你心懷什麽，就算我給你的人全死了，你也必須全須全尾地回來，莫要仁慈！”
傅青淮微愣，“此回……有這般凶險？”
裕王命人護她，居然還抱著叫那些人全部為她而死的想法。
“本王隻是習慣了凡事往最壞地想，若能平安當然更好。”
“我明白了。”
“你同梁首輔有仇？”
“也不算，當初他孫女兒想嫁給我，我拒絕了。”
至於跟梁煦歸的仇，傅青淮不能提。
裕王聞言冷笑，單手拍上桌子，“這老狗心如發絲，瞧好吧，本王納了他孫女兒去！”
傅青淮連忙拒絕，“倒也不必為了給我出口氣就如此，事不成，反而多波折。”
梁首輔又不是什麽普通人物，裕王想壓他，確實能成，可是往後定然有麻煩。
“罷了，你安心去，本王替你在京城盯著，有誰敢拖你後腿，本王砍了他！”
傅青淮心潮起伏，“多謝王爺！”
她沒想到裕王能為她至此，真的沒負了他說的願意傾盡一切。
賑災一事不僅僅是要安置好災民，身為欽差大臣，她要處理的是這次災情後的方方麵麵。
而這一切都不可能就地取材，需要京城的支持，若有誰想搞鬼，那她還真是鞭長莫及。
如今有了裕王的保證，她確實安心許多。
兩人吃過一頓飯，傅青淮便告辭了。
出來時帶了兩個其貌不揚的人回傅家，天已經黑了，沒人注意他們行色匆匆，到傅家便安置在下人房了。
回到院子，便瞧著衛作然坐在外榻上擼貓。
他平靜抬眸，“你去哪了？”
傅青淮一愣，“有些事……”
“不方便同我講？”
傅青淮不想騙他，想起裕王說的會有殺身之禍，便猶豫了。
“不方便就不講好了。”
衛作然低下頭，不耐煩地隨手蹭了兩下沙包，便提著它後頸丟一邊兒去了。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
“不要再講了，你馬上要去安州，我不想因為這個同你再吵！”
傅青淮微微垂首，“好吧。”
兩人沉默片刻，衛作然平複如初，走過去將她拉至懷中。
“莫怪我，我沒得到過什麽。”
“什麽？”
傅青淮沒聽懂他這話。
“方才不該跟你發脾氣。”
衛作然說完，輕吻了她頭頂。
傅青淮壓根就沒怪過他，反而因為自己隱瞞著身世而有些愧疚。
“我不想騙你，等我搞清楚了，我會告訴你為什麽。”
裕王不肯跟她說為什麽不能說出去，但是她跟裕王的關係越發親近，或許往後多磨磨他，就知道了。
“此回去安州，我沒辦法陪你去，不過我會安排我的人暗中跟著你。”
傅青淮心裏怦怦跳，裕王已經叫人跟著了，若衛作然的人也跟著，他們兩方不會發現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