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太子

“堂堂會元,居然自卑?”

傅青淮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明白?”

衛作然不著調的笑收斂幾分,“說喜歡你卻不是因為你眉眼如畫,那就太假了,但我更愛你把我放在心上——我愛的是人,不是皮相。”

傅青淮含笑看他,聽出了幾分正經意思。

心裏像是被鼓吹起來的糖人兒,咬一口脆甜脆甜的。

又幾日,禮部連同司禮監宣貢士們入宮教習殿試當日的規矩,因著除了傅青淮,其他人都是頭一回進宮,沒人敢說話。

走過一遍流程,眾人才被放出了宮。

會試前五,除了傅青淮都是外地學子,他們對傅青淮感官很不錯,便還同她交談幾句,互換名諱。

餘下的京城學子看都不看她,很鄙夷的模樣。

第二名乃贛江學子孫早,相貌便是微胖和樂的喜氣人,“傅會元,別理他們,一群見不得人家好的。”

傅青淮淺笑,“多謝孫貢士開導。”

孫早倒是心胸寬廣,自己占去了他會元的名頭,他還來勸慰自己莫跟那幾個小心眼兒的生氣。

出了宮各自回去。

傅青淮一反常態地走在了梁煦歸麵前,“不是還在我麵前大放厥詞嗎?”

梁煦歸隻覺得仿佛有個無形的巴掌打了他一下,“還有殿試——”

“殿試你就能越過我?現在該我來問你,你的自信從何而來?”

梁煦歸沉默一瞬,“我隻是想幫你。”

“讓我求你也是想幫我?”

“事到如今沒什麽好說的了,你又與那奸佞攪在一處——我祝你升官發財吧!”

說罷,梁煦歸稱得上落荒而逃。

傅青淮倒是心情很好。

從前在他麵前雖然強頂著不想露怯,可是終歸沒有底氣,如今有了,這口惡氣非得出了不成!

殿試當日很快便到了。

宮門外,東廠的人候在那裏檢查。

傅青淮同衛作然笑了下,便收到他扯了唇角輕挑地眨眼。

樂的她低頭,整個人精神煥發。

宮內朱牆高築,廠衛帶著她們步步走到保和殿,便有太監唱禮,提著木漆金百寶宮燈進入。

隨後傅青淮便看見了皇帝明黃袞服走過正殿。

然而沒人敢抬頭。

跪拜流程走完,皇帝便宣布開考。

傅青淮跪坐著研磨,眼睛盯在試題上——殿試的題居然是沒變的。

如此,她更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

寫之入神,很快,稿紙便被她寫滿了。

她謹守規矩沒有抬頭看,可是皇帝的視線已經放在了她這裏——居然這麽快就有了底稿?

放眼望去,還有不少貢士一個字都未寫出來!

想了想,皇帝先退下了。

過一會兒,有太監唱聲:“諸位起,太子巡殿,恭迎尊駕!”

貢士們便朝走進來的太子行禮。

這個空檔,傅青淮好奇地朝太子看了一眼。

卻把她驚到了。

太子天人之姿,豐神俊朗淡然高貴,那張臉當真是俊秀溫潤。

同他風度有些相似的梁煦歸在太子麵前,簡直不忍看。

太子的眼神敏銳地望了過來,傅青淮心驚,方想收回視線,卻見太子微笑朝她頷首。

這一笑,諸位貢士心中各有想法。

傅青淮心中複雜,行完禮以後,便定神看自己的底稿。

細細閱過幾遍,確定無誤,傅青淮才落筆謄寫在卷子上。

快要謄寫完,天空中突然傳來轟隆一聲,白日炸了雷,不多時天就陰了下來,風起雲卷。

大殿的門敞開著,一陣涼風吹進來,卷走了傅青淮的稿紙。

可是她不能去撿,好在為了這一天,傅青淮將底稿盡收於心。

殿內有走動的聲音,傅青淮充耳不聞,深呼吸後,便要繼續寫。

忽然一隻如白玉般無暇的手伸了過來,那形狀優美到令人驚歎的手指捏著稿紙,落在了傅青淮的桌上。

她糾結一瞬,還是道謝,“多謝太子殿下。”

太子朝她微笑,並不言語。

時下也有其他貢士的稿紙被風卷走,太監倒是去追了,唯有傅青淮一人特殊,是太子親自撿起來的。

她心裏有些亂。

前世不是太子登基,這一世就會是嗎?

太子這般,對於她來講不是好事,反而有些催命。

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屋簷上的水珠連成串砸向地麵。

傅青淮怕等會兒下大了回家更麻煩,便最後看了兩遍卷子,頭一個交了。

宮人替她拿了把油紙傘,就見衛作然打傘過來了。

“督主,您忙呐?”

那太監諂媚笑著問好。

“回吧,本督送傅會元出宮。”

“欸欸,督主辛苦!”

人一走,傅青淮臉上的笑就忍不住了,有些小孩子氣的得意道:“我第一個出來的。”

衛作然大袖下的手去捉她,“真厲害。”

“你敷衍我!”

衛作然輕笑,“傅會元文曲星下凡,才高八鬥下筆如神——可還滿意?”

“勉強吧。”

兩人牽著手,在莊重肅穆的宮道上行走,遠遠看去,人影綽約雨墨如畫。

傅家早有馬車等在外邊,衛作然見她上了馬車,便又回宮去了。

這一夜他沒出宮。

第二日各大學士把最終決出的十份卷子拿給皇帝,等他定下一甲及第的人選,衛作然相伴身邊。

“把傅青淮的卷子拿給朕看。”

卷子看都沒看,首先點名要傅青淮的,禦下官員忙呈上去。

皇帝看完心情不錯,這才去翻閱了其他卷子。

到最後為難了。

“傅青淮年歲尚小,今日好像才十七——是吧?作然。”

“回陛下,是。”

“之前金鑾殿得見他,相貌倒是不錯,朕很猶豫啊,諸位說說看,是該點他為狀元,還是探花?”

探花郎,就是要在一眾出色貢士裏找一個最好看的。

禦下官員思忖著皇帝的意思。

梁首輔便率先說:“依臣所見,不如點個探花!”

“哦?為何。”

“傅青淮年紀尚小,須得壓一壓他,玉不琢不成器,他已經連中兩元,不堪再中。”

皇帝沒說話。

衛作然冷笑,“依著首輔的意思,有才華卻偏要因為年紀小而錯失狀元,還是為他好了?”

“衛提督倒也不必如此,老臣知道你同那傅青淮關係不錯,但事關科舉,並非你能插手的!”

皇帝笑了,“作然,你跟傅青淮關係好?”

“回陛下,我曾救過她,這小子很知恩圖報,上回在前門大街的時候她也曾阻止了學子暴動——讀書人裏頭,我確實欣賞她。”

梁首輔又開口,“衛提督欣賞便欣賞吧,老夫亦是愛才之人,不過擔心揠苗助長,反倒毀了這天縱英才。”

“陛下,首輔也承認傅青淮是天縱英才,正是在您的手下出了這般驚才絕豔的人物,才叫後人知道,您的治下河清海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