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再等三年

傅青淮醒來的時候,剛一睜眼就聽見下人喜得高喊,“大少爺醒了,快去叫老太爺來!”

甄氏坐在她床頭,拿手帕不住抹淚,“我的兒……”

皖嬤嬤端來溫水喂她,又把她扶起來。

“大少爺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傅青淮潤了唇,搖搖頭道:“我怎麽回來了?”

“東廠的人把你送回來的。”

她方要再問,突然覺得臉被束帶縛著,有些陣痛,頓時驚恐起來,“母親,我的臉怎麽了?”

“沒事沒事,隻是灼傷了,大夫來看過,不會留疤的!”

“大夫?”傅青淮又是一驚,“怎麽請了外頭的大夫?那我——”

“不是外頭的,是衛府的,現下就在咱們府上住著呢!”

甄氏忙小聲安撫道。

衛府的……

衛作然的人,應當無事。

傅青淮心跳放緩。

門被推開,伴隨著急切地腳步聲,“淮哥兒,你可還好?”

傅老太爺趕過來了!

見她滿麵被紗布包起來,頓時搖搖欲墜——

“你的臉……”

完了,毀容者如何進士及第?科舉也是要看麵貌的啊!

“祖父,孫兒的臉無事,隻是灼傷,很快就好了。”

她強撐著穩重道。

傅老太爺驚疑不定,還是由著下人把他扶穩過去。

甄氏同皖嬤嬤連忙避讓出去了。

“火災是怎麽回事?”

傅老太爺問。

“孫兒不知,醒來就已經著火了。”

傅老太爺歎氣,“你能保住命已是萬幸,你們那處燒死了五個人,陛下已經下旨賜了進士出身,可人都死了……”

傅青淮為之默然幾息,“那這次會試,還有沒有機會讓我重考?”

傅老太爺沉重搖頭,“傷者十幾人,燒死五人,但是相對於龐大的應考人數來說還是不算什麽,既然都已經賜了死者進士出身,算你們這些傷者倒黴,隻能等三年後或是恩科了。”

有一瞬間,傅青淮幾乎覺得自己要崩潰。

她完美的答卷毀了,還得再等三年!

傅青淮急切道:“祖父,梁煦歸出事了嗎?”

“沒聽說,應當沒事!”

傅青淮胸口起伏,難不成是天意如此?

她悲憤交加緊握雙拳,喉頭哽住說不出話來。

傅老太爺心裏也很複雜,他對傅青淮是抱了極大希望的,隻盼著嫡長孫能一鳴驚人,因此還壓著淮哥兒躍哥兒都不準下場。

可是竟出了這事,還不知他這臉是否真的能好……

“你好好休息吧,三年後再說。”

傅青淮疲憊點頭。

縱使她懷了破釜沉舟的心要披荊斬棘又如何,連機會都不給她,如何向前?

甄氏她們見老太爺走了,便又進來。

“母親,這臉什麽時候能好?”

甄氏微愣,“我也不知,我去把大夫找來。”

傅青淮點頭。

然而人進門,她卻很詫異——竟是個女人!

來人身穿一身白衣,腰肢輕擺,柔美卻又不落俗,反而優雅,林下風致。

她脖頸圍著雪白蓬鬆的狐尾,看上去冰肌玉骨,一雙上挑的細長鳳眼,鼻梁細挺,唇如點櫻。

不是絕色,但勝無數。

甄氏對她很客氣,“大夫,麻煩你了。”

女人輕點頭,“夫人可以先回去了,我要替公子拆了這層布,恐怕有些駭人。”

甄氏聞言又忍不住鼻酸,不是害怕,卻又怕看到了心裏痛苦,帶著人走了。

房間裏隻剩她們。

傅青淮從她帶來的衝擊裏回神,“姑娘如何稱呼?”

“我名魏嬰。”

“魏嬰姑娘,有勞你了。”

傅青淮端正坐姿,方便她替自己拆布。

魏嬰的手指細長雪白,傅青淮的眼神不自覺隨著她的皓腕流動,心裏竟生出幾分自卑。

她的手因常年握筆有繭,半點兒不細嫩。

衛作然府上竟有這般漂亮的姑娘?

魏嬰似乎是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了,輕笑說:“若我不知你是女人,就該覺得你在輕薄我了。”

傅青淮忙垂下眼睫,“實在慚愧,魏嬰姑娘貌美,傅某一時看呆。”

魏嬰的手微頓,笑了聲沒再多說。

臉上紗布拆完,魏嬰打量幾眼,“你臉上這傷,沒有半月餘是養不徹底了,近日不能出門見風。”

“會留疤嗎?”盡管從母親那得知了,可傅青淮仍舊不放心。

魏嬰唇角勾起,“有我在,自然不會。”

傅青淮感激道:“多謝姑娘!”

“不必謝我,奉命行事而已。”

魏嬰將那一堆布丟出去,進來時便拿了藥膏來,以手指點塗上去。

手臉皆細心上藥。

兩人一時無言。

傅青淮斟酌道:“魏嬰姑娘這一個月會在傅家住著,還是回衛府?”

“就住你這院子,到你好了才能走。”

傅青淮細品她話的意思,疑心是衛作然不許她回,心裏頓時感恩,卻又很複雜。

魏嬰跟衛作然是什麽關係?能得他如此信任……

“好了,你好好休養吧。”

說罷,魏嬰便離開了。

傅錦珠晚上來了一趟,“弟弟,這是我給你做的麵紗,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她有幾分局促。

傅青淮心中一暖,“多謝三姐細心,你送來的,正是我缺的。”

“我也沒法子做別的了,你不嫌棄就好,我先走了,不打攪你養傷。”

傅錦珠有些忐忑地離開了。

睡前,魏嬰過來給她換藥,瞧見了麵紗便說:“倒是手巧,以後戴這個出去曬太陽倒無妨。”

傅青淮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我做的,家姐送的。”

魏嬰便笑了笑,專心塗藥。

她來這兒仿佛真就為了治病,半點兒話都不多說。

要走時,傅青淮忍不住問:“魏嬰姑娘,你跟衛提督是什麽關係?”

“反正不是你們的關係。”

魏嬰促狹道。

傅青淮頓時耳熱,“我與衛提督如今也沒有關係……”

她都說不好是什麽關係了。

“沒有便沒有吧。”

魏嬰不欲多聊,淺笑離去。

第二日傅青躍過來找她。

“不見。”

想也知道這小子過來落井下石的。

三元苦著臉出去推拒。

傅青躍就在院門口大喊,“長兄,你一語成讖啊!你與弟弟現在果然是天塹之別,往後弟弟中了進士,進了官場,一定找你做小吏!”

三元皺著臉,“三少爺,您就別說這些風涼話了,我們大少爺可是您長兄啊!”

傅青躍可不是什麽好性子,一腳將三元踹翻,“你個下人敢跟我多嘴?看來是規矩沒教好,我替你主子好好教你規矩!”

說著便還要打。

傅青淮從屋內戴著麵紗出來,“放肆!”

傅青躍得意笑道:“我就放肆怎麽了?你毀了容,已經成了棄子,往後也隻有去管理田莊了!”

“誰同你說我毀容?”

傅青淮冷聲道。

三元爬起來朝她這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