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此生不敢負你

傅青淮從沒料到裕王今日前來,會是這般收場。

甄氏走過來,拿手帕包起她傷口,一言不發。

“你騙我。”

傅青淮像個有思想的木偶,任由她動作。

“娘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甄氏哽咽,手卻還沒停,隻是發了抖,好半天都打不出一個結來。

“青淮,與其做傅家子孫,不如去做皇家人。”

傅青淮聞言,猛地閉上眼,胸脯猛然起伏。

分明之前甄氏還同她信誓旦旦,她是傅家的種!

原來是騙她。

“你回去吧。”

傅青淮木然道。

她怕自己再想下去,會忍不住口出惡言,傷害了甄氏。

又隻剩她一個人。

有仆從得了傅老太爺吩咐過來查看,見傅青淮一個人坐在台階上,每一寸姿態都是陰鬱的,全身像是籠罩了黑氣一般駭人。

正廳門大開,他探頭去看,裏頭已經沒了人。

“大少爺……”

傅青淮沒抬眸,“滾。”

什麽狗屁大少爺。

那仆從嚇到了,腳下打個跌,手忙腳亂地跑了。

傅青淮起身,拖著沉重的步子回了院子裏。

甫一推門,卻瞧見梁煦歸筆直如鬆地站在院子裏等她。

“青淮,你回來了?”

梁煦歸麵上掛了暖笑,朝她迎過來。

傅青淮卻沒心思管他為何在自己院子裏,更沒空招待他,“梁兄,我今日頭疼得很,咱們改日再說話。”

梁煦歸聞言很關心,“要不要看大夫?”

“不要,我想睡覺。”

梁煦歸欲言又止,“那好吧,我明日再來。”

“為何還來?”

傅青淮突然覺得很煩,非常煩。

梁煦歸從沒見過傅青淮如此冷漠不耐煩的模樣,登時一愣。

傅青淮等不到他回應,也懶得開口,直接朝屋子裏去了。

“青淮……”

梁煦歸一把拉住她,又仿佛犯了錯一樣收回手。

傅青淮深吸一口氣,“你還要說什麽?”

“我……”梁煦歸溫柔地走上前,“你往後若是有難處,盡管來找我。”

傅青淮眉心微陷,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幹什麽。

突然想到今日梁箬南跟著傅家人回來。

便說:“我的難處便是梁小姐,還望梁小姐以後莫要再進傅家門。”

梁煦歸連忙舉起三指同她保證,“今日她是碰巧知道了你母親姊妹,非要跟來,我也不知情,這就趕來接她了——你放心,我往後絕不叫她纏你!”

今日傅青淮雖遲鈍了些,卻也看出梁煦歸對她態度不同了。

從前二人兄弟相交,客套有度。

他從未像如今這樣,捧著瓷器般待她,眼神熱切地黏在她臉上,叫人生厭。

傅青淮抬眸,看了他打進門裏的第二眼,“我往後不會去族學了。”

“為何不去了?”

梁煦歸急道。

“不想看見你。”

說罷,傅青淮闊步進了屋子關上門。

梁煦歸站在原地沒動。

許久,抬起拉過傅青淮的手,輕嗅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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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淮進了屋,沙包就輕晃著尾巴走過來了。

仰起它雪白可愛的臉衝傅青淮叫,“喵~”

傅青淮俯身去抱它,沙包竟也沒躲,還伸出嫩紅的小舌頭去舔她的手。

一人一貓臥在榻上,傅青淮歪倒著,用手去梳理沙包的毛發。

“連你也知道我難過?”

沙包老老實實地任擼,叫傅青淮心裏好受了些。

倒是想起方才梁煦歸的言行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難不成他知道自己是女人?

可這也說不通,除了甄氏和皖嬤嬤,唯一知道的陳無雙已經死了——等等!

那日陳無雙說在梁家蹲她一上午了,他怎麽知道自己去了梁家?

是派人跟著自己,還是有人通風報信?

不管為什麽,人死了,傅青淮也打定主意不再同梁煦歸見麵,反正衛作然老早就不喜歡他們來往。

入夜,傅青淮叫人不許過來。

她在臥房裏繡那荷包。

也不知是不是心神不寧的緣故,沒縫幾針,自己的手指倒是直接被紮穿了。

傅青淮眼睜睜看著針體從肉裏拔出來,心裏卻沒什麽波瀾。

“傻了不成?”

衛作然緊忙奔過來,沙包見他就跳過去,被他伸手拂開了。

“你來啦?”傅青淮朝他笑,心中鬱氣散了大半。

好像隻要看見他,心裏就安心了一般。

“外邊下了雪?”

房裏暖,衛作然身上有雪籽,慢慢地就融進衣服裏了。

“說這幹什麽?別做了,我不要了!”

衛作然有些氣,拿了荷包丟去一邊,給她擦拭血珠。

傅青淮任由他抓著,“我今日很難過。”

本來他還氣著呢,一聽這話頓時舍不得生氣了,“誰惹你了?我去教訓他。”

“沒人惹我。”

她的身世是家醜,還沒那個臉同衛作然說。

“是不是還在為你三姐的事憂心?你放心吧,明日城防營那鄭勇就來提親了。”

傅青淮聞言,也隻是勾了唇角,眼中看不見笑意。

“那就好。”

她把滿腔的苦又咽了回去。

“外頭是下雪了嗎?我瞧見你身上有水跡。”

傅青淮又問。

“天剛黑就開始下了,今年的初雪。”

聽見這話,傅青淮便掙脫了衛作然的手,去拿衣服,邊說:“我們出去吧,看看雪。”

她要做什麽,衛作然是不舍得說一個不的。

傅青淮穿好大氅要走,卻被拉住,“沒有皮毛圍脖?”

“哪裏那麽嬌氣,走吧!”

傅青淮心中一暖,他連這樣的細節都注意。

可二人每日相處時間太少,她舍不得耽誤在這,便拉著衛作然出去了。

院中自然無人。

兩人站在簷下望月。

“這雪今晚就大了。”

他柔聲說。

“春夏秋冬,喜歡哪個?”傅青淮轉頭笑著看他。

“喜歡你。”

傅青淮也習慣了他甜言蜜語,“當真問你的。”

“我也當真回你的,若你不在,季節與我何幹?”

衛作然認真說。

傅青淮笑笑,“這裏落不著雪,帶我去屋頂?”

“好。”

二人在屋脊坐下,傅青淮也不必擔心有人突然出來了。

她伸手去接雪,“我其實不愛雪,冷冰冰的;但你今日披雪而來,我便覺得雪也是好的,甚至覺得不妨在這坐一夜,先跟你共白頭。”

衛作然鮮少聽她說情話,如今一聽,真是全身酥麻。

“什麽時候同我偷的師?交過束脩沒有。”

傅青淮轉頭看他,瞧著衛作然那張舉世無雙的臉就想哭。

甜言蜜語又怎麽了?

為她解圍,為她殺人!

護她,愛她……

唯有這人是赤誠待她了。

“衛作然,我此生不敢負你。”

她撲過來抱住衛作然,他從善如流就接住了,手輕拍她的背,“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