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以身抵罪

“祖父罵了你吧?你跑我這裏來撒氣?”

傅青淮不退反進,朝傅與業走去,傅與業被她氣勢所嚇,下意識退半步。

“那又如何,不過一個女人!盛哥兒三歲了,你祖父已答應我接他們母子進府,你是我兒子,我不是在與你商量!”

傅與業色厲內荏道。

“我當然知道你沒跟我商量,你盡可以把他們弄進來,以為我還在津門無人撐腰嗎?”

“你今日頂撞親父,你祖父都不會放過你!”

“我有聖旨,我是聖上親表的義男,我才十六!”

傅青淮輕笑一聲,“你呢,四十有一才靠我混到了戶部差事,誰能振興家族一目了然,你有錯在先,祖父是護你還是護我?”

“你不孝,你祖父也難容你!”

傅青淮笑了,笑得很大聲,“那日我協助衛提督捉拿賊人,給我頒旨時衛提督還送我傷藥,祖父一旁看著沒告訴你?便是祖父不護我,我與衛提督說一句,你仕途難保!”

“你與這亂臣賊子混在一起,讀書人的風骨都丟盡了……”

“你倒有風骨,不若改天街上遇到衛提督你在他跟前說,看他砍不砍你腦袋?嗬!”

傅與業雙唇發白,麵對傅青淮的逼視竟不敢看她,站了半晌拂袖而去!

院子裏的仆從不敢出來,傅青淮端起的肩膀陡然一鬆。

早在吃飯時,她故意說完就知道今夜傅與業一定會來找她!

要是今日製不住傅與業,往後就隻能委曲求全,總不能天天去找祖父。

況且這事還真是她大逆不道,做兒子的怎麽也管不到當爹的頭上去,若不是搬出了衛作然,傅與業還真不一定能忌而逃避。

一陣風吹來,傅青淮打了個冷戰,原來後背濕了一些。

回房她便喊道:“三元,叫人去給我抬些熱水來,我要沐浴。”

傅家這個小院裏誰都沒發現,一道黑影在屋頂疾馳而去。

衛作然聽了屬下一字不落地回稟,玩味笑道:“他真這樣說?”

“千真萬確,拿您當虎皮,您看要不屬下去警告一二?”

“不必你,我去找點兒樂子。”

別看傅青淮剛才在外邊慷慨激昂,其實她心裏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方才與傅與業對峙用了太多心力,熱水注滿浴桶,她一進去就舒服的要睡著。

“三元,你們去歇息吧,沒事不要來打擾我。”

她不是男人,卻要偽裝男人,從小到大都不要人伺候,隻有皖嬤嬤跟甄氏能近她的身。

三元是七歲就跟她的書童,對於傅青淮的習慣很熟悉,他在外間怕傅青淮聽不見,高聲回了是。

正房周圍就徹底安靜了,隻有傅青淮時不時撩水的聲音。

有門打開的聲音,傅青淮機敏地睜開眼,但是並沒多想。

“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我?”

腳步聲未停。

傅青淮連忙伸手拿過束胸長布,心中驚疑起來。

連擦身都顧不得,剛直起身要纏胸,屏風後繞進來一個人。

傅青淮顧不得看他,猛地又紮進水裏,隻露出一個頭。

“衛督主!你——”擅闖民居!

傅青淮止住了後麵的話,唯恐說出來惹得這活閻王不快。

“別來無恙啊,傅小官人。”

衛作然今日沒穿飛魚服,隻一身修身黑衣,腰間束帶有金絲暗紋,再無別的裝飾。

一頭黑發高高豎起,襯得他五官英挺精神,倒是少了幾分娘氣。

“不知衛督主深夜到訪有何貴幹,不過還麻煩督主回避片刻,先容我穿好衣服再掃榻相迎如何?”

“不如何,”衛作然樂嗬嗬走過來,“就這麽穿吧,我看著。”

傅青淮暗中咬牙,自己絕不可暴露女兒身!

按下心中火氣,傅青淮陪出笑臉,“這耳房連個座位都沒有,倒是委屈督主了。”

“何談委屈,觀美人出浴,人生一大享受。”

“……”

想到接旨當日衛作然的輕佻舉動——難不成這太監真的看上她了?

可她是女人!

衛作然雙手抱臂站在浴桶前,居高臨下地看傅青淮。

這小子長得倒是真不錯,唇紅齒白,一身皮子白的賽雪,脖子上的青筋都比常人清楚,隻那眼裏的警惕和壓抑住的憤怒著實礙眼。

衛作然突然想起下頭貢給蕭貴妃的一隻波斯貓,漂亮是漂亮,但野性得很。

蕭貴妃起初稀罕,可實在馴養不過,隨手賞給他,衛作然大揍了幾頓,貓便老實了。

“我聽說,你打著本督的名頭威脅傅與業?”

衛作然繞到她身後,兩指從肩頭朝下,如人走路一般緩緩滑下去。

傅青淮呼吸急促,一時間不知道該伸手攔他還是故作鎮定靜觀發展。

“家事扯上督主,實屬無奈之舉,青淮在此保證絕不會有下次!”

衛作然手指停了,從水麵出來一把掐住傅青淮脖子。

修長精致的手濕漉漉的,竟如此有力,捏住她的脖頸猶如折斷樹枝般簡單。

隻一瞬,傅青淮就覺得驚恐不能自已。

“如此便完了?那本督手下的怨魂哪說理去。”

衛作然收緊了手,沾了水的手滑膩地在她脖頸上蠕動,像條纏緊獵物的蛇!

傅青淮的臉開始因缺氧而發紫,可就算這樣,臉也是極俊俏的,反而因此多了一份妖異。

衛作然見之挑眉,倒鬆了手。

“謝督主不殺之恩!”

傅青淮心裏恨極了自己的渺小,若今日自己是朝中重臣,就算是衛作然也得捏造是非才能動她,而不是像掐死螞蟻這般簡單!

可為了自保,還得在衛作然鬆手的第一時間哄他。

衛作然輕笑,手掌捏住下巴,指尖去摸她的被打的半邊臉,彎腰附身在她頭前,“你倒是個醒事的孩子。”

傅青淮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強迫自己看向衛作然的眼睛,“督主手眼通天,是我錯了,還望督主憐惜青淮年歲尚小不懂事,放過我!”

“你呀你,說你不懂事,你又乖巧得很,瞧這話說的……”

衛作然說著話,手指從臉頰移到唇上去,揉她的唇。

如此輕薄!

傅青淮在腦海中不住地回想衛作然曾經犯下的殺孽,以此來壓抑她想一口咬斷這變態閹人手指的心!

“是不是在心裏罵我?”

衛作然輕笑著說,手從她唇上移開。

“不敢!”

“哈哈哈哈!”衛作然直起身來朗聲笑。

真是沒有一點兒夜闖民宅的自覺,都不怕被發現嗎!

“我看你膽子很大。”

“縱有天大的膽子,在督主麵前也得收斂起來,青淮自知說了錯話,隻求督主給次活命的機會。”

不論如何,她得活著!

“殺不殺你無礙,你既然拿我做筏子,總得有代價,是不是?”

“但憑督主吩咐。”

衛作然想笑,這小子恨他又得低頭的模樣真有意思。

回想起林中這小子一副貞潔烈男的模樣,他便故意道:“那就跟了本官,以身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