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踹門
傅老太爺畢竟兩代朝臣急流勇退,能屈能伸得很,麵對衛作然這十分大逆不道的話,口風一轉便說:“老朽迂腐了,聖上愛民如子,是我家青淮的福氣!”
他朝天上一拱手,便把衛作然的話扭轉成了皇帝的意思。
衛作然點頭,收起笑容,“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津門同知傅守業之子傅青淮協助東廠……”
傅青淮狠狠鬆了口氣。
“草民接旨!”
傅青淮跪在**,頭低下,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聖旨到手,傅青淮也不敢放下舉起的手。
“傅小官人,昨日義舉聖上得知也是谘嗟良久,小官人的前途,不可名狀啊!”
傅青淮笑笑,“有勞衛督主。”
衛作然走近幾步,語調輕緩雌雄莫辨,“這是本督從廠裏拿來的上好傷藥,多用用,留疤就不美了。”
這……
傅青淮連忙接過道謝,手指卻被衛作然擰著摩挲了下。
衛作然手指有繭,曖昧姿態蹭得傅青淮耳尖發紅,這變態閹人,是想幹嘛?
朝中有傳聞,天子男女通吃,而衛作然便是聖上入幕之賓……
傅青淮不敢抬頭。
傅老太爺送走心情愉快的衛作然,返回跟傅青淮說話。
“孩子,昨日發生這大事,你怎麽不說?”
傅青淮穩了心神,微笑道:“怕家裏人擔心,畢竟我沒事。”
“好好好,果然是我們傅家的嫡長孫!既然如此,你受傷一事便有了光耀門楣的說辭!”
傅老太爺不住撫摸胡須笑道。
傅青淮垂下眼睫,並不接話。
好在傅老太爺也並不需要她接話,“青淮,你身上有傷,三年後再下場,務必高中舉人,以慰聖上嘉獎!”
傅青淮想要保住傅家,就隻有越過傅二叔成為權臣,如此家中才能由她說了算,再等三年就晚了!
“祖父,離鄉試還有兩個月,我這傷能養好,再三年,孫兒不想等。”
“傻孩子,你還不滿十七,三年後也未曾及冠,準備三年再考,誰不誇你一句少年英才?”
傅青淮堅定搖頭,“孫兒想下場,陽哥兒躍哥兒今年都要下場,我這個做哥哥的卻落後於人,怎行?”
傅青陽是大房庶子,隻晚傅青淮一個月生罷了;傅青躍則是二房嫡子,也隻比傅青淮小三個月。
甄氏連生兩個閨女,眼見傅與業是個不著調的,家中沒有嫡長子他還讓妾懷孕;眼看著二房妯娌也懷孕……
他們大房地位不高,再連個嫡長都不占,那可真是笑死人了!
無法,甄氏隻好用秘藥提早發動生下傅青淮。
也因此,傅青淮從女兒,變成了兒子!
傅老太爺回了院子,大笑一刻鍾才停,“從今日起,誰都不許去打擾大少爺!”
養傷養了一月餘,傅青淮的皮肉終於是好全了,衛作然的藥確實有效,不論脖頸還是股上,真沒留疤。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消息傳來——傅家大爺傅與業調回京城了!還是五品官!
傅與業回家,仿佛已經忘記了他杖打傅青淮時的斥罵,反而在吃飯時感歎道:“我竟不知青淮還有這樣的本事,還是同僚去道賀我才知道。”
傅老太爺並沒有把他養外室的事情太當回事,在傅青淮的受傷有了正經名頭以後,幾乎忘了。
他撫摸胡須,飲一口酒道:“你此次回京補戶部的缺,定然沾了青淮的福氣,老大,你生了個好兒子!”
傅家二叔傅與律笑笑,“淮哥兒,我們都誇你,你怎麽不說話?”
默默吃飯被點名的傅青淮放下碗筷,端正坐道:“青淮慚愧,捉拿賊人本是那幾位廠衛的功勞,僥幸得了表彰,故此不敢自得,倒是還得多謝父親促成此事。”
傅老太爺聽了這話,笑意頓失,傅家二叔沒說話,隻眼中暗帶嘲笑,小輩們更不知道怎麽了。
有些事情,瞞是瞞不住的,但是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傅二叔不會去傳。
然而接下來長輩們沒接著這個話題多說,吃罷飯傅青淮便借夜讀之名告辭離開。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傅青淮的院門被拍響,仆從低喊:“大少爺,開開門!”
傅青淮院裏的小丫頭在一處玩,聽見這話忙去問:“誰?”
“大爺過來看看大少爺!”
傅青淮這次回來說過,隻要不是祖父母和甄氏上門,誰來都得通傳,不然就把院子裏的人都發賣了!
小丫頭不敢自專,“我去稟報大少爺!”
傅與業在門外聽見咬牙切齒,“這逆子!”
傅青淮聽到通傳就去了門口,但不開門。
“父親入夜前來為何?”
傅青淮冷臉冷聲道。
“把門打開!”
“還有不到半月就該鄉試,祖父說過誰都不許來打擾我。”
傅與業前世賣女求榮,幾個庶妹沒有一個有好下場,嫡女亦是吃盡了苦頭,怎堪為人父!
母親更因他寵溺姨娘而死!
從她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傅青淮再也不把傅與業當成父親,現在她有了祖父庇護,更不會怕傅與業!
傅與業氣到發抖,“把門踹開!”
“老爺……”
“我叫你把門踹開!”
仆從沒辦法,隻好用力踹門。
“你這般,是想祖父責問你嗎?”
“好你個傅青淮,我總歸是你親爹!我看你這些日子沒少在你祖父麵前給我上眼藥吧!果然是甄氏那個賤人養出來的貨色,本以為你是隨我的,沒想到全都是假象!”
傅與業氣到親自一腳踹門,可沒想到傅青淮這時突然開了門!
“甄氏那個賤人?你可真是我的好父親!堂堂五品京官,就是這麽一個粗俗貨色!”
傅與業一腳踢空摔進了院子裏,他身旁帶來的那個仆從將他扶起來站到一邊,已是雙腿發抖,頭快要垂到褲襠去了!
“滾遠些!”
傅與業低喝道。
那仆從忙出了小院。
傅與業也不知是氣紅還是臊紅了臉,將那些小丫頭也喝罵走了。
傅青淮並不阻攔,隻笑道:“你若知道丟人,就不該養個外室!她甚至連妾也不是,孩子卻三歲了,你怎麽敢這麽對我母親?”
“你放肆!”
傅與業一巴掌揮過去,傅青淮被打偏了頭,腦子嗡嗡的。
正了頭,傅青淮月光下的臉清寂肅冷,十六歲的少年臉上還有稚氣,可是傅與業竟然覺得這不是自己的兒子,這是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