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隻能保一個,我保你

“那我今兒來得巧,多謝嫂子招待了。”

傅青淮一口一個嫂子,那春熙還以為她跟衛作然關係多親密,於是待她也親熱。

“嫂子問你點兒事。”

“好。”

“你跟我夫君認識多久了?”

“而今第四個年頭。”

“那也算不得太久,關係倒很好啊!”

傅青淮淺笑,“救命之恩,也難不好了。”

“原來還有這麽一遭?我在宮裏,卻不清楚這些的……那、那你知道他從前跟誰好嗎?”

傅青淮眼睫不受控製地快速眨動兩下,“這是衛提督的私事,我卻不太清楚。”

“瞧我,實在不好意思。”

“看得出嫂子很愛衛提督。”

春熙更不好意思了,“我自打進宮,就、就愛慕他,沒想到會有今天。”

“原來早有緣分,那嫂子該安心些,畢竟是宮裏賜下的良緣。”

春熙看傅青淮說話溫溫柔柔,十分貼心的模樣,不由自主便多說了幾句。

“不是我不想安心,可我夫君那般模樣,縱使不是個完整男人了,那也是狂蜂浪蝶前仆後繼的,我知道他心裏有個人,卻始終不知道是誰,太難心安了。”

傅青淮微微低頭,“如此,也不消多擔心什麽,嫂子是妻,再有別的,也越不過你了。”

這話說得春熙就很高興,頓時不糾結了。

她率先走到門上敲門,“夫君,我來給你送湯了。”

“不喝。”

春熙有些許尷尬,連忙道:“傅大人也過來了,說是也想嚐嚐。”

門內寂靜幾息,還是傳來腳步聲。

打開,露出裏麵一身圓領闊邊玄服的衛作然。

這一身襯得他威武霸氣,又帶著瀟灑隨性,看呆了春熙。

衛作然卻先看著傅青淮。

眼前人亭亭玉立,古井無波的一張素淨的臉便把花枝招展的春熙徹底給比了下去。

“進來吧。”

春熙接過婢女手裏的食盒,喜滋滋進去了。

傅青淮踏進來,衛作然又關上了門。

一前一後走進內室,便看見春熙麻利地擺碗筷,見他們來便笑看過去,“還好我帶了兩副碗筷。”

傅青淮忙道:“實則我也不餓,還是嫂子跟衛提督用吧。”

聽著那句“嫂子”,衛作然一個眼風掃過去,臉色微沉。

春熙愛屋及烏,是真挺喜歡傅青淮的,“說了叫你嚐嚐,我自己又不是喝不到了,你跟我夫君是好友,快別客氣!”

聽罷,衛作然唇角挑起譏諷笑意,又很快隱去。

“你嫂子都這麽說了,那就聽她的。”

傅青淮揚起微笑,“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對視,似有一股無形力在角逐。

待得三人坐下,春熙挨著衛作然,目光炯炯,看樣子就是要去伺候他的。

傅青淮深吸一口氣,也沒管麵前的湯,“衛提督,今日上門打擾是為什麽,想必你也知道。”

“先喝湯,你嫂子特地煲的,涼了就不好喝了。”

衛作然舉起湯碗,舀了一勺,仔細吹涼了遞到春熙嘴邊,“娘子,你替我煲湯待客辛苦了,這第一口你先。”

春熙大喜過望,果然,隻有在他朋友麵前,他才好意思跟自己親近!

“夫君,你喝,我成日在家苦不到累不到,你卻辛苦了!”

“娘子娶回家,就是要用心珍愛的,如何叫你苦累?夫君平日裏忙,也沒如何陪你,還叫你替我擔憂,隻好第一口你先喝,已示珍愛了。”

春熙感動得雙目盈盈,不好意思地看一眼傅青淮,還是準備接過去。

“欸,”衛作然躲過她的手,“夫君喂你。”

說著這話,衛作然卻在看傅青淮。

她平靜地低頭,瓷白的手比湯匙更細膩,碗麵被湯匙攪動起圈圈波紋。

春熙一口喝掉了湯,笑眯眯催促,“好了,我喝了,你快喝吧!”

衛作然便將湯匙倒扣桌麵,端起湯碗一口飲盡。

“娘子,我先跟小傅大人談事,談完了再陪你。”

春熙滿腦子都是衛作然對她的親密,哪裏管那麽多,美滋滋就點頭走了。

滿室寂靜。

衛作然看著她,淡淡道:“不喝嗎?”

“受不起。”

“沒毒。”

傅青淮一頓,抬眸看他,“你故意的?”

“指哪件事?”

傅青淮深吸一口氣,是與否都無所謂了,她今日前來是為夏璋,沒必要管這些!

“我大姐夫被東廠帶走,不是你導致的吧?”

“為什麽說受不起,氣話?”

傅青淮眉心微皺,“我沒有,況且我今日來不為看你們卿卿我我。”

“所以你生氣了。”

衛作然笑了,眉目也舒展開,“我叫她喝第一口,是在試毒——當然,我也想看你到底對我還有沒有感情。”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你到底怎麽想,到底是不是要故意氣我來驗證什麽都跟我沒關係!”

傅青淮忍住心火,頓了頓才平靜下來,“我沒有身份,更沒有立場,如今過來不為過往——

“隻問你,我姐夫如今到底是不是你導致的!”

“不是,”衛作然幹脆回應,“但是他必然要做這個犧牲品,這都是因為你。”

他這番直白的話,叫傅青淮避無可避。

她哽住不語。

“在夏璋以二甲末流的身份做了戶部給事中開始,你們已經入套了,夏璋若是個沒骨氣的,那也好,跟你不同路,也可以隨意犧牲。

“若是個有誌之士,那更好,拿來害你是一等一的順手,隻要他敢輕舉妄動,把柄就遞過去了,就算夏璋手裏拿的東西是真的,也得是假的。”

“我知道會如此,所以勸了他,他也根本沒做什麽——”

“想害你的人,會因為你做與否而放過你嗎?他們隻要一個由頭。”

傅青淮先前牽製住了,她自降推官,遠遠兒地挨不著了。

可是夏璋什麽都不知道,他滿腔熱血,見不得那髒汙——毀了平衡。

傅青淮深吸一口氣,“你能不能幫我?他到現在什麽都沒做,若去查,一定能查到真相,隻要他能無事,別的我絕不糾纏。”

“幫不了。”

“為什麽?”

“隻能保一個,”衛作然頓了頓,平靜看向傅青淮,“我保你。”

傅青淮胸口起伏,呼吸逐漸急促起來,“你是衛作然,你是衛作然啊!

“隻有你算計別人,除了皇帝哪個害得了你,便是梁首輔也不成,這擺明了就是那群文官做局,你又與他們對立,這於你來說不是個機會嗎?因何二選一?我不明白!”

衛作然沉默了,傅青淮便也沉默了。

不多時,他滿目哀傷,起身坐過來,湊近要吻。

“青淮!”

她起身跑了。

出了衛府,馬夫架著車等在外邊。

傅青淮上了馬車,他卻不走。

“你幹什麽?”

馬夫恭敬道:“已至宵禁,大人稍等。”

等?

除了要等衛作然,還能等什麽?

一股無法言說的悲哀湧上心頭,傅青淮幹脆下了馬車,朝路上走去。

“大人!”

馬夫越喊,她跑得更快。

是壓抑後噴薄而出的痛苦,更是無法言說的迷茫。

她不明白,衛作然是騙她,還是真的隻能選擇將一切都傾身於夏璋。

是否真的如此,才能保護她。

是一場重新開始的狩獵,還是紅塵裏千軍萬馬都淪歿中的異軍突起。

他,是不是真的還愛她?

那從前的一切,又該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