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她會恨你的
然而此刻有推門聲,傅青淮的身形僵住。
一時進退維穀。
“今日有人去大理寺外鬧事。”
這是魏嬰的聲音。
一開口,就將傅青淮的心神吸引過去了。
“我知道。”
“那你還不去將傅青淮接回去?她一個姑娘,日日宿在大理寺出事怎麽辦?”
衛作然的聲音有些許冷漠,“那是她的選擇。”
“所以你就這樣不管了?那你們之間算什麽。”
“算——閑來無事撩撥了個小貓小狗,沒成想是個名貴品種,驚喜不少,就為她上心,可這是個養不熟的。”
魏嬰震驚道:“你在說什麽?”
“你今日怎麽這麽多話?”
“我把她當朋友!”
衛作然便冷笑,“那種自小讀聖賢書讀迂了的女人,怎麽看都跟你不是一路人。”
“可是你明明那麽重視她……”
“重視?”衛作然一頓,“你說得沒錯,我為她造勢,成了她青天之名,叫她官途順暢,如她所願。”
“你是如何——”
“我殺了杜錫、吳濤、王祥儒,乃至於更多人,用相似的死法加深是她所為的記憶,我要她得民心。”
“可是朝臣對她卻排斥了。”
“那多好?”衛作然輕笑,“沒了裕王,她的保護傘隻有我。”
“可是除了我們,誰也不知道她是裕王的女兒,她還有傅家人。”
“對,所以我設計傅青躍,叫他成了死刑犯,又看她可憐,救了那小子一命,偏生她不能說,你看,傅家待她如何,她心裏會不會失望?”
傅青淮沉靜地聽著,沒什麽驚訝的感覺。
隻有一種——終於來了。
魏嬰沉默了幾息,“你將她在官場人際的紐帶斬斷,又毀了她跟傅家的關係,現在你卻不管她?”
“我管了,她不聽我的。”
傅青淮聽見這裏,便明白他說的什麽了。
原來是傅青陽的事。
她不由得懷疑,傅青陽也是被衛作然設計,而這一切隻因他要掌控自己。
“不聽,你就不管了?”
“我費盡苦心一步步謀劃至此,她卻仍一意孤行——不聽話的東西,還要來做什麽?”
傅青淮不自覺渾身一顫。
原來搬去南薰坊的院子是第一步,此後她的一切,都在衛作然掌握之中。
她以為的深情,其實都是假的。
或許更早。
梁煦歸威脅她,可她抵不過心中濃厚愛意,大雪天像隻狗一樣對衛作然搖尾乞憐,懇求他原諒自己。
現在回想起來,是真的很可憐。
但是若站在衛作然的角度去看——
他本想殺了自己,可是改了主意,因為看一隻別人渴慕卻不可及的狗對自己搖尾巴,隻討好他,或許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傅青淮低頭無聲地笑。
所謂坦誠,隻是篤定了她逃不出手掌心的輕蔑。
為何她找了太子相助,衛作然就生氣了?
因為他衛作然,也是皇家的狗。
狗的狗。
誰是執繩人?
她不知道,但清楚自己很蠢。
其實心中不是沒有過懷疑,可是因為那可笑的愛,她自欺欺人。
直到衛作然親口說出,叫她避無可避。
他要的從來不是愛,是臣服。
以滿足他這個閹人受盡皇權淩辱的淒苦。
她數萬人中脫穎而出的堂堂大三元,哈哈哈,堂堂大三元!
真是,再也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
傅青淮心裏的陰暗就像黃河底沉積的淤泥,隨著波濤奔湧而出。
魏嬰歎息一聲,“她是愛你的。”
“那又如何,隻有她這樣天真的蠢貨才會相信愛情,我隨便招招手,她就上鉤了,還真以為我愛她,哈哈哈。”
衛作然好像聽了個極其無腦的笑話一般,笑意裏滿是不可一世。
笑聲在看見傅青淮推門而出時,停了下來。
“怎麽不繼續笑了?”
傅青淮也在笑。
衛作然沉著眼看魏嬰,“你做的好事?”
魏嬰卻不回他,隻是看向傅青淮,“我早就勸過你。”
傅青淮朝她深深鞠一躬,隨後走到衛作然麵前,凜然道:“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若要報複盡管找我,魏嬰是無辜的。”
衛作然看著她,冷漠的臉如石膏,沒有半分動容。
傅青淮的目光停留在他妖孽般的絕世容顏上,有些貪戀,但每一眼都是反向刺過來的刀刃,在她心上劃出道道傷痕。
“你說,你負我,我便殺了你,你絕不會躲,”傅青淮一頓,輕笑著,“太可惜了,匕首我沒帶在身上,不過想來也是哄我的,因為我爹也打不過你。
“衛作然,你要不要殺了我?”
傅青淮看見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嘲諷至極的冷笑,“殺你?那就無趣了,既然你也知道真相了,不如——我們賭一賭誰會活到最後。”
“好啊。”
“不賭上一切的話,賭局是不會結束的。”
“大不了就是一死。”
傅青淮轉頭朝魏嬰笑笑,離開了這裏。
半晌,衛作然低下頭。
魏嬰臉上的擔憂、震驚、愁容接近消散。
她又變得冷傲起來,“要我演這一場戲,就是為了她在跟你徹底決裂後還能得到我的幫助,哥哥,你真是將人利用得淋漓盡致。”
衛作然抬頭,無所謂地笑了下,“有勞了。”
“她是個好人,幸好遇上了你。”
魏嬰扯了唇角,她全家一輩子行醫,落得滿門抄斬。
好人?
好人就意味著這個人雜念多,容易替別人著想而犧牲自己的利益。
好人隻是幸存者騙局,做好人不可能有福報。
哦不,或許死後,好人能叫人指著墓碑說:這是個好人。
這就是福報。
她本就不想衛作然跟傅青淮攪在一起,平白耽誤事。
心無旁騖,方成大事。
“哥哥今日再教你一課——留情不動手,動手不留情。”
“可你分明還在替她著想。”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已經要崩盤了,如此,不如我主動結束這一切。”
“她會恨你的。”
“恨吧,恨會讓人瘋狂,也會讓人強大,猶如你我。”
魏嬰這才真情實感地笑了,“往後呢?你對上她,又該如何?”
衛作然沉默一瞬,將手上的滴血蓮花扯下了,皆盡握於掌中。
再張開手,一串菩提子成了齏粉。
他手一翻,粉末便紛紛揚揚灑落,什麽也不剩。
“斬斷情絲,佛擋殺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