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你說過愛我至死不渝

回傅家應是無用,現在母親也不在了,回去徒惹嫌。

她在朝中除了大理寺同僚,便隻有孫早一個朋友。

步世忠家裏雖然位高,但隻是跟皇帝親近,遇事能說上話,消息不比能直達天聽的衛作然。

還有一個人——梁煦歸。

但又不至於為此去找他,平白叫他再生出優越感,受那高高在上的氣。

思來想去,竟什麽都幹不了。

隻好回了南薰坊的宅院。

一天休沐便在家中過了,第二日起**值,身邊也是空的。

去到大理寺,幾乎人人都在議論陛下遇刺的事。

傅青淮一聽,才知道貢士全數被關在宮中,聽候審問,昨日更沒有按照往年流程點狀元和遊街。

這般大的陣仗,也難瞞住了。

傅青淮思來想去竟什麽都幹不了。

下值回去,一推開門,便看見一身華貴蠎服的衛作然。

“你——”

“傅青陽被刺客指認為同夥。”

傅青淮大驚,竟比她擔憂的更糟糕!

“這怎麽可能?”

“他不是,陛下也心知肚明,但他隻能是。”

聞言,傅青淮很是不解,然還沒等她開口,衛作然便道:“你無須多問,我回來告知你一聲,免得屆時你怪我不作為。”

“我怎麽會怪你,隻是他既然不是,為何隻能是?”

“刺殺皇帝是重罪,隻可殺錯不能放過,若這一批不是貢士,全死不足惜,死也得謝主隆恩。”

衛作然一頓,“不過你放心,此事牽連不到傅家,傅青陽會有一份完美的供詞,而陛下會看在你的份上大赦,屆時你跟傅家便可冰釋前嫌。”

“不——”

若傅青陽也死了,傅家主支就完全沒有兒子了。

衛作然斂眉,“你無可奈何。”

傅青淮緊握雙拳,“我知道你不能有任何動作,不然會牽連到你,所以隻求你先拖延些許時日,別給他定罪,我、我會想辦法。”

“什麽辦法?”

傅青淮咬牙,“求太子。”

聽見這話,衛作然忽而露出冷笑。

“你怎麽了……”

他涼涼道:“傅大人門路倒很廣。”

“你——”

衛作然說完,壓根沒有等傅青淮回話的意思,大闊步走了。

獨留傅青淮在原地發懵。

明明,才在天地見證下,結為夫妻。

無詔不可入宮,傅青淮權衡片刻,馬不停蹄趕到國公府。

“傅大人今年倒是真心接納我這個朋友了。”

來得勤快。

聽了這話,傅青淮卻慚愧至極,“實在是獨木難支,家中出事,而今隻好請步世子幫忙。”

步世忠當即打包票,“沒問題——不過,是什麽事?”

“我弟弟,因陛下遇刺受牽連……”

步世忠直接呆住,隨即臉上浮現為難。

傅青淮立馬道:“不是請你救我弟弟,隻是請世子進宮求見太子,我想與太子見一麵。”

這話說得步世忠震驚,“你要求太子?”

“實乃走投無路。”

“可、可你跟太子私下見麵若是被陛下知道了……”

皇帝還在位,儲君拉攏朝臣結黨私營?

大不敬!

傅青淮神情沉重,“所以我隻好來找世子——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傅青淮的信任叫步世忠內心感動。

見太子,不難。

“此事必爛在肚中,傅大人放心,靜候佳音便是。”

時間緊迫,傅青淮便約了明天晚上極味樓。

步世忠進宮,以馬場新長成幾匹寶馬,請太子出宮挑選為由,順利約了太子去極味樓。

到了地方,步世忠主動避嫌,根本沒進房間。

太子跨進房間,門便被人從外邊關上,傅青淮朝太子快走幾步,重重跪地。

“今日出此下策,將殿下置於不敬君父的境地,微臣先同殿下告罪。”

太子並不驚訝,溫和笑著虛扶她起來。

“無妨,反正本宮回去也是要同父皇說的。”

這話叫傅青淮一時混亂,不過她意不在此,“大膽如此,是想請殿下救我弟弟,不論成與不成,往後、往後微臣願為殿下鞍前馬後,鞠躬盡瘁。”

太子依舊形容不改,淡定溫和。

“你今日找本宮為何,我心中明了;而本宮之前說過什麽,往後依舊不會變——至於你弟弟,本宮幫你,也需你助力。”

傅青淮怔怔,太子如此爽快就應了?

對她應是十分看重的,這等知遇之恩……

“太子請說,本就是微臣所累,不敢有一個不字!”

“何須這般誇張?”太子溫潤輕笑,“你且聽我道來……”

——————————

傅青淮一早在大理寺請假,隨後一身青色官袍,頭頂烏紗帽,一身齊全莊嚴去了午門外跪下。

是的,太子給她出的主意就這麽一個。

跪著,直到被召入宮。

三月初晨地上還有些涼,傅青淮直挺挺跪在地上,直到日頭高升。

跪在地上,傅青淮忍不住胡思亂想。

一會兒想到衛作然,一會兒想到蕭貴妃,一會兒想到遠在西北的母親眾人。

失神之間,思緒回到小時候。

傅青陽像個隻有名字的影子小孩。

傅與業都不管她這個“嫡子”,對傅青陽這個自小連娘都沒有的兒子更加不關心。

甄氏心裏隻有她和幾個姊妹,對於這個庶子也沒什麽關照。

他平時用度幾何,讀書多少,生辰怎麽過,是沒有人關心的。

連她,也隻是重來一世,知道這個一直沒有存在感的庶弟往後會大放異彩,所以才會開始想要修複感情。

作為“長兄”,她是虧欠了弟弟。

頭有些發暈,傅青淮卻笑了。

還能想這些,看來小時候跪多了的底子還在,沒叫換血虧狠了身子。

日頭漸盛,傅青淮頭垂下,以避那灼目的光。

宮門拖地,發出厚重沉悶的聲響,衛作然迎著日光出來,平靜默然。

“陛下口諭,宣大理寺正傅青淮,入奉天殿。”

傅青淮從臆想中驚醒,劇烈喘息幾聲,雙手撐地,緩緩起身。

然而雙腿麻木,抬腿朝前邁全無知覺。

腿一曲,便被衛作然扶住。

“傅大人,小心。”

傅青淮鼻頭微酸,“多謝衛提督。”

衛作然靜靜扶著她站在原地,直到傅青淮將雙腿揉得恢複知覺。

“久等了。”

衛作然淡然點頭,鬆開了手。

午門正門不可入,走東側門。

宮道長,士兵仿若人形立柱,寂靜無聲。

走過宮道,入了寬闊內場,就算二人說話,也不會有人聽見。

傅青淮才輕聲道:“你為何生我氣?”

“我隻恨鐵不成鋼。”

“那是傅家唯一的兒子了。”

“你不是傅家子,就算傅家死光跟你有什麽關係。”

“可他是清白的。”

衛作然勾起唇角,嘲諷道:“身為女人,你為何要做官?婦人之仁難成大事。”

這話叫傅青淮心裏的痛比腿更深,“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從前是你說愛我純善……”

“你做官再如何為民請命,我都不攔你,費些事換一個好名聲沒什麽不好。”

衛作然聲音漸冷,“可我已經告訴你怎麽做才對,你為何偏要逆行?”

“你氣我求太子幫忙?”

“……”

傅青淮有幾分哽咽,“是你說過愛我至死不渝,為何一次忤逆,你便待我如此?我知你不能插手,去求太子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