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策無遺算
“你知道我對你不愛含蓄,此生沒有別的盼望,唯一所求是你。”
“我知道,”傅青淮指尖微顫地抬手,全身發麻卻仍舊想去觸碰他,好像這樣才好受些。
“我的出生是孽債,我最不該就是裕王的孩子,我不該讓你為難,不該讓你沒辦法報仇,我不該……”
怎麽能不自棄?
這一切若沒有她,就不會有裕王謀反,也就不會有掠嬰案無辜的人因他謀反斂財而喪命,更不會有衛作然如今的竹籃打水一場空。
傅青淮原以為這世上,最不能傷害衛作然是她,怎麽到頭來是她傷得最深?
衛作然低頭吻她,兩人的氣息交纏,綿長的融為一體。
這一吻是安撫,沒有夾雜任何情欲。
“你不該怪自己。”
衛作然直起身,垂目看她,眼裏滿是深情。
他伸手溫柔到極致地去輕輕描摹她的耳朵,又滑到下頜,輕柔捏住傅青淮那纖細白嫩脖頸,感受她的脈搏。
“我隻怕你怪我。”
“我怎麽舍得?為了你,我可以容人所不能——隻求你別背棄我。”
傅青淮眸光瀲灩,仰頭看他,堅定道:“唯有死能將我們分開!”
縱使心潮激**,可是東廠卻不宜久留。
“今日你來東廠不妙,恐有人在此做文章;若你回去,有人問起你今日來東廠的事,你便……”
傅青淮平複了心情後又乘大理寺的馬車回去了。
鄭逵見她回來很驚訝,“大人辦差怎麽不帶上我?”
“不過是去東廠了解有關神仙散一事,便不必多此一舉了。”
鄭逵忙稱是。
傅青淮回到座位上,極力克製著自己翻湧而上的遲鈍情感,雙眼木然。
重來一世,本以為終於有父親愛她了,可裕王卻要謀反,如今自食其果,堪堪保住性命。
雖不知皇上會如此處理這件事,但可以確定,世間不再有裕王。
她與衛作然之間,是橫亙了一條人命的!
縱使衛作然不怪她,可她卻不能毫無負擔的接受,要怎麽才能彌補他?
傅青淮發著呆,鄭逵好奇地偷看她——以往大人歸位必然勤勉務工,怎麽今兒出去一趟,回來就怠工了?
鄭逵糾結了下,沒敢問。
下值,傅青淮剛出大理寺的門便被詹二娘攔住。
隻見她身穿素服,形容枯槁地奔至自己身前,“大人,本不想再麻煩你,隻是今日被逼無奈,不得不過來求您!”
傅青淮見她就要跪地,連忙攔她,“是發生什麽事了?”
案子一結,詹二娘便釋放回去了,這才過去幾日,怎麽就這般困苦!
“家醜,民女也不想多談,隻求大人跟我回去做個見證,我詹二娘從此跟詹家沒有半分關係!”
聞言,傅青淮皺眉,“可是詹天瑞逼你?”
“大人,已經無所謂了!”詹二娘臉色堅毅,“若不是看我長大的管家把我放出來,我今日還不得見您!這世道對女子不公,我想自立女戶隻得來求大人幫忙!”
凡有夫有子,不得為女戶;無夫無子則生為女戶,死為絕戶。
女戶必須承擔正役,還得繳納賦稅,隻是有免除雜差的優待而已。
女人自立門戶比男人更累,而女戶在民間上也是備受歧視。
“你想好了?”
“想的很清楚,我詹二娘就是離開詹家,一身本事不會丟,哪怕是從倒夜香開始,我養得活了自己!”
傅青淮被她這話打動,“本官隨你去。”
然而就在這時,馬夫卻道:“這等小事不勞煩大人親自去一趟,我將您送回去,自然有人替這位姑娘辦妥。”
詹二娘聞言愣了下,也道:“如此最好,民女也不想勞煩大人!”
馬夫一般不會多嘴,傅青淮便點點頭,“也好。”
詹二娘連忙同傅青淮告別。
“往後有困難,來找本官。”
詹二娘低著頭,眼中噙淚,“多謝大人。”
等回了南薰坊的院子,卻空無一人。
傅青淮眉頭微皺,她本以為那馬夫的意思是衛作然在家等她,卻不是?
罷了,都已經回來了。
傅青淮回房沉思。
今日感情起伏過大,她心力交瘁。
知道衛作然的生母是被裕王殺害,她被震驚的都把裕王所說拋諸腦後了。
如今回想起來,倒是覺得奇怪。
掠童案跟貪汙武安伯家產還好說,時間也對得上,就是裕王跟自己相認後開始斂財,意圖謀反。
杜錫便是證明了。
畢竟杜錫是裕王妃娘家哥哥,家產幾何,裕王很清楚。
當時是掠走了十一個孩子,那她家的卉姐兒實際上是因為傅錦悅臨時起意,所以對方也巧合的臨時多掠一個。
除開杜錫和自家,其他的九家人怕是早被裕王篩選好,所以才都拿得出那麽多金子。
孩子是誘餌,大頭是來送錢的人。
隻是因為當時東廠插手,所以那些人全死了。
那為什麽裕王去抄家,會篤定推給陳無雙?他應該是不知道陳無雙死了的,難道不怕陳無雙出現戳穿他的謊言?
這是疑點之一。
今日他說衛作然想用自己替他藏贓和詹二娘翻案這事拉自己下水,又是為何?
藏贓好說,畢竟是自己做的。
詹二娘此案的翻案有什麽不對?
傅青淮腦海中思索,目光無神遊離,卻突然聚焦到桌上的木盒——這是於禎給她的。
當時他提到了裕王!
嶧山鬼影——兵器鍛造。
有了鬼影一事,此案才出現轉機……
這是巧合,還是人為誘導?
“大人,該用膳了。”
許是因為她到了吃飯的點兒也沒去,暗衛便來敲門叫她。
傅青淮心裏微沉,頗有些形同嚼蠟。
衛作然是早就知道裕王跟她的關係,難道是他?
傅青淮苦笑。
她肯定衛作然能策無遺算至此的。
念及衛作然對自己的重視,他要利用此事替自己破案,還能順便坑了裕王,為什麽不做?
然而心知他如此正常,傅青淮的心中卻還是有一絲異樣。
天色已經很晚了,可是衛作然沒回來。
傅青淮迷迷糊糊睡過去,再醒來**依舊無人。
原本還有些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她難受地起床穿衣。
方出門去洗漱,抬頭觀天色已經破白。
浴房裏有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