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逼死杜錫

傅青淮皺眉,看來她說錯話了。

但她並未表現出懊惱,眉壓低看著杜錫,直到杜錫不敢再同她對視。

“既然你一心求死,本官會成全你。”

也不必行刑了,她方才是暴露了,再問下去得不到答案的,如今隻能再徐徐圖之。

傅青淮帶著鄭逵走了,獄卒倒鬆口氣,“大人,我送你回牢。”

鄭逵糾結片刻還是道:“大人,您剛來大理寺,這事倒沒什麽必要摻和,就是做不好也怪不到您頭上。”

“本官知你是好心,我且多思量,任其職盡其責,總不能就這麽放過了。”

鄭逵點頭,“大人心中有數便好。”

很快就該下值。

鄭逵快樂地同傅青淮告別了。

傅青淮出了大理寺,馬車將她接回了南薰坊的宅院。

下馬車時,那馬夫道:“大人先用餐吧,主子要晚些回來。”

“多謝。”

吃完飯,傅青淮便去了書房冥想。

分明杜錫已經動搖了,可她隨後在杜錫麵前說錯話了。

是什麽叫杜錫如此篤定她是在詐他?

傅青淮閉著眼,不知不覺便緊皺了眉頭。

難不成杜錫認為,他若是說出來自己保不了他,反而會讓他性命不保?

既然如此,這人定然很有分量了。

梳理的煩躁,傅青淮出了房門坐在外頭搖椅上看天。

倒是忘了把沙包帶來,不然現在還能陪它玩玩。

閉著眼睛正晃搖椅呢,有開門聲。

傅青淮睜眼,下一瞬衛作然便繞過影壁出來了。

“吃過沒?”

她笑著問。

“吃了,你怎麽不進去?外頭還涼呢。”

衛作然走過來,傅青淮便從搖椅上起來了,“憋在房裏想事情想得煩悶,出來透透氣。”

“煩什麽?大理寺有人給你臉色看?”

傅青淮便輕笑著同他一起回房,邊走邊說,“那倒沒有,隻是我今兒去看了杜錫,被他說的話給困擾住了。”

她說著,解了衛作然大氅。

“他說什麽了?”

衛作然伸手去摸她手,倒是不涼。

“我試著詐他,同他說戴罪立功,我保他性命,可他不信;我便琢磨他到底是誰的人。”

“他啊——我這麽跟你說吧,他貪墨肯定不止這一次,運氣不好撞上你了,但也就隻能拿這次的事情定罪;他貪汙的錢,與這條線相關的所有人都得吃一口,你往上算算,牽動了多少人的利益?”

“這麽多人都會保他?”

傅青淮也不是沒想過,畢竟看過了屈維雍留下的實錄,那真是滿潭髒水啊!

可是為了一個杜錫,便如此?

這些人真要是被杜錫牽扯出來,怕是一個都跑不掉,如此怎麽還有餘力保杜錫?

連傅青淮自己都沒指望杜錫能拿出什麽證據來,隻是想拿到供詞再說。

“你不必管這些,他被定罪以後,就算能活著出來,很可能還是會死。”

“他隱瞞下來的人,還是會殺他?”

“自然,畢竟隻有死人才是安全的。”

傅青淮和歎了口氣,他們都能看出來的,杜錫不會不清楚。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不肯報個人物出來。

“好了,你在大理寺要幹淨許多,往後隻是斷案,也別想這些了;踏踏實實幹幾年,位列九卿也說不準呢,到時候得勞煩大人多照拂咱家。”

衛作然語帶笑意,傅青淮心裏便輕鬆幾分。

“罷了,且等劉寺丞的結果吧,瞧他那模樣,也是不肯輕易放過的。”

衛作然伸手輕輕刮她了鼻頭,“這般想就對了,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的頂著!”

說完見傅青淮眉心褶皺尚在,他伸手去撫平,“還有什麽憂心事?我來給你頂著。”

“倒不是別的——沙包在家裏有三元喂,若是帶來了,我卻沒空喂它。”

那小祖宗是個精貴的,就是不肯吃別人喂的。

“偏你慣它!”衛作然嗔笑,“我從前哪裏養它這般精細,你簡直拿它當孩子養。”

“我是有這個想法呀!”

傅青淮坦然就承認了,倆人現在住一起,不就是夫妻了?

“屆時還給它配種,子子孫孫咱們都養著。”

衛作然聞言微頓,還是笑了,“以後你若想要孩子,便從你姊妹那裏抱一個來,我也是不介意的。”

“不要,那如何同孩子解釋我們?我覺得貓兒就挺好。”

衛作然唇角微動,目光深情看她,終究還是垂眸一笑了之。

第二日點卯還正常,可是剛坐去值房不久,便有人過來敲門。

“傅大人,刑部找過來了!”

傅青淮眉心微皺,莫名其妙,她才上任第二天,叫她幹什麽。

這時鄭逵已經去開了門,“怎麽了?”

“杜錫死了!今日刑部過來提審,便、便……”

傅青淮“騰”得起身。

昨個兒她去提審,今日杜錫就死了,偏偏刑部今日就派人來?

說不是針對她的都沒人信!

這不,鄭逵便瞪圓了眼去看傅青淮了。

“在哪?帶本官過去。”

那吏員卻是將她帶去了大理寺少卿朱大人的值房。

朱大人看上去應同傅與律差不多的年紀,比劉寺丞還年輕許多呢!

留了美須,濃眉不怒自威,目光清正。

傅青淮放眼看去,除了劉寺丞和朱少卿,便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這便應該是刑部來人了。

“傅寺正,這位是刑部員外郎,於禎。”

來的竟是個跟她平級的。

傅青淮朝他拱手,“於大人。”

那於禎並不回禮,冷笑一聲,“這便是不知何緣由飛升大理寺的狀元郎?毛頭小子一個,上任第一天便逼死了杜錫,其心可誅!”

“於大人這話是蔑視皇權?”傅青淮朝皇宮的方向一拱手,也沒了好臉色,“待本官參上一本,好讓於大人知道我這是接了聖旨上任大理寺的緣由!”

於禎被她擲地有聲的反擊弄得一震。

看上去細致文弱,倒是個紮手的硬茬子!

那於禎微紅了臉,“杜錫在你提審後自殺,牆上留血字,點名是你逼死他!這事在你們大理寺牢獄裏,難不成還是本官故意害你?”

“於大人是不是故意害我,跟本官沒有關係;我提審杜錫,大理寺錄事在,獄卒在,就是沒見於大人在,那於大人又是如何知道本官逼死他的?”

傅青淮冷笑,“我倒不知刑部斷案,是憑臆想了!”

“你、你——”於禎喘粗氣,著急幾息,很快有了說辭,“你之前聯合東廠將手下吳濤給事中逼死的事情,可就過去了不到一個月,可見你這人就是個酷吏!”

事關青蓮教,吳濤之事,並未傳播出去。

眾人知他有罪,卻不知是何罪名。

“那便有意思了,同樣死法接連過來,本官是生怕別人注意不到我凶殘狠辣嗎?我堂堂三元,何至於用這樣低級的手法去害人!”

“你做都給事中,手下左右給事中都沒命;你做大理寺正,剛提審一個犯人,犯人也沒命,簡直是掃把星轉世!”

“呀,於大人怎麽開始人身攻擊了?身為刑部員外郎,手中批下死刑的可不少吧?怎麽,於大人難道信佛不肯殺生,為了保住死刑犯的命,敢跟大衍律法對抗?”

朱少卿見狀輕笑出聲。

於禎氣得渾身發抖,“豎子爾敢!”

“於大人不是也敢汙蔑本官?”

平級,還是在大理寺,自己的地盤,有什麽可怕的?

“那杜錫本不是死刑犯,他如今死了,你必定得負責任!”

“好了,”朱大人平穩開口,分明聲音不大,但極其威嚴,“於大人,你的心焦本官清楚,但是這跟我們大理寺無關,為了一個囚犯,你身為朝廷命官在這裏中傷同僚,是懷著什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