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卿容
厲寒酥一路心情愉悅地回了攀月宮。
正要到門口,就見三才急匆匆地出來,見到厲寒酥立馬迎了上來。
“娘娘,您可回來了,陛下派了人送禮來,都等半天了!”
厲寒酥聞言頓時加快腳步,跨過宮門,就見一熟悉的身影正立在中庭。
“奴才參見宓嬪娘娘。”
宋桂換了身更高一級的內侍服飾,低眉順目地向厲寒酥行禮。
“奴才奉陛下之命,特送來禮物,賀娘娘遷宮之喜。”說著,他示意身後的人將禮物奉上,有珊瑚、布匹,賞賜頗豐。
“謝陛下恩典。”厲寒酥看也不看那堆東西,隻敷衍了一句,隨後便抿唇笑道,“勞煩公公走這一趟,不若進去喝杯茶再走吧?”
宋桂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走進室內,厲寒酥叫吹緣給宋桂奉茶。
宋桂環顧著攀月宮的裝飾擺設,稱讚道:“娘娘這攀月宮真是巧奪天工,精致非常,與別的宮殿大不相同。”
厲寒酥也順著他的話客套起來:“都是陛下抬愛,賞賜這攀月宮於本宮,倒叫人受寵若驚。”
“陛下本是要親自來的,隻是突然有朝堂中事要商議,便派了奴才來代為轉交,還望娘娘莫怪。”
“當然是朝中之事重要,本宮怎麽會介意呢?”
宋桂不再言,低頭品茶。
這是客套結束,編不出話了。
厲寒酥立馬會意,假意道:“公公可喜歡這茶?”
然後不待宋桂回答便朝吹緣喚道:“吹緣,你去取庫房取二兩茶餅,等下給公公帶上。”
“是。”
吹緣一走,室內便隻剩下厲寒酥和宋桂兩人。
厲寒酥頓時卸了力氣一般,往椅背上一靠,神情懶散。
她看了眼還在裝模作樣喝茶的宋桂,語氣調侃:“幾日不見,宋公公晉升得挺快?”
宋桂放下茶杯,瀲灩的桃花眼含著淺淺的笑意:“機緣巧合罷了。”
“機會也得有準備的人才抓得住,如今你得了陛下青眼,想來以後便可平步青雲?”
“不過是得了個小管事的頭銜,不算什麽。”宋桂搖搖頭。
“我聽皇後娘娘說,你是因為調查楊氏一案立了功,”厲寒酥眼睛一轉,言語中頗有深意,“真是她殺的雜役房管事?”
宋桂一頓,笑意隱去,他看向厲寒酥:“既然娘娘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自然也知道那管事是死於楊氏的金簪,而且手中還抓著楊氏的一片衣角,證據確鑿。”
“是這麽說。”厲寒酥點點頭,然後語氣一轉,“可我總覺得不對勁。”
“那楊氏明明都殺了管事,為何會失足掉進荷花池裏?”
她皺著眉,似是不解地自言自語:“那荷花池偏僻的很,楊氏殺完人跑那兒去做什麽?”
“我要是楊氏啊,遇到這種事情肯定往奉天殿的方向跑。畢竟是奴才以下犯上,自己隻是自衛,何不趁機向晟帝賣一波可憐?說不定還能借此機會離開雜役房,一舉兩得呢。”
宋桂沒有打斷她的話,由著她說得興起,隻是垂下眼眸,眼中鋒芒一閃。
厲寒酥說完,這才看向宋桂:“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娘娘的猜測有理。”宋桂應聲。
厲寒酥才不信他真這麽淡定,繼續試探道:“既然還有疑點,你為何不繼續查下去?”
“原因有三。”
“嗯?”厲寒酥饒有興趣地支起下巴,“願聞其詳。”
“其一,陛下給我的時間隻有三天。”
“其二,證據確鑿,不論是人證物證皆指向管事為楊氏所殺,而楊氏自己失足溺水而亡。”
“其三,”宋桂緩緩抬起頭,勾起一個氣定神閑的笑,“我已經給了陛下他想要的結果,繼續調查下去就隻是多此一舉,我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哼,狡詐之輩,油嘴滑舌。
厲寒酥撇撇嘴,心中鼓氣,並不滿意宋桂給出的解釋。
然而,厲寒酥也知道要他說供那個叫卿容的宮女根本不可能。
宋桂和她又不熟,怎麽會告訴她這種秘密之事呢?
隻是明知道宋桂心有隱瞞,厲寒酥就是覺得不爽。
這種不爽來得莫名其妙。
明明她從不是愛管閑事,愛刨根究底之人。
到底為什麽呢……
厲寒酥這麽想著,不禁更加氣惱。
宋桂見她鼓著臉顯然在生悶氣,卻不知她在氣些什麽。
他想了想,從袖中取出一封信。
厲寒酥一眼瞥見那信封上熟悉的字跡,謔一下站起身。
“可是我爹寄來的?!”
宋桂將信遞給她:“從京城到邊城往返費了點時間,讓娘娘久等了。”
厲寒酥手指拂過信封上親爹那剛勁有力的字跡,忍不住眼眶一陣發熱。
終於,她終於和父親取得聯係了。
直到這時,她才有了一些實感。
父親還活著,還在邊城好好地活著,還能給她寫信。
這是她重生以來,最大的欣慰了。
厲寒酥看著宋桂,真心實意地道了聲謝。
“娘娘無需多禮,這是在下答應你的條件罷了。”
厲寒酥搖搖頭。宋桂並不明白,這封家信對她的意義有多重要。
“不論如何,這次真的謝謝你了。”
宋桂被她的鄭重其事逗笑了,方才因為厲寒酥的再三逼問而築起的戒備悄然鬆散,再開口語氣已經溫和不少:“若娘娘真的要謝我,不如再幫我一個忙?”
厲寒酥疑惑:“什麽忙?”
“在下想借娘娘的宮中放一個人。”
“什麽人?”
“一個叫卿容的宮女。”
厲寒酥頓時揚起眉梢:“她不是當初楊氏的大宮女嗎?”
好嘛,這下算是不打自招了。
卿容果然和宋桂有關係!
宋桂並不知厲寒酥早就從係統上知道了是卿容殺的楊雲嬈。
當初卿容將楊雲嬈拋屍荷花池後,跌跌撞撞地跑去找宋桂,哭著哀求他救救自己。
宋桂聽完她所做的一切後,臉色冷硬,卻並未斥責卿容魯莽,反而安慰道:“你做得很好,如此一來明日屍體被發現,眾人也隻會以為是管事要侵犯楊氏被她所殺,不會想到你身上。”
“你確定雜役房的其他人沒看到是你?”
卿容遲疑了一下:“應該沒有,奴婢回去時其他人的屋子都門窗緊閉,顯然是刻意回避。雖然奴婢曾經高聲求救,但一來她們隔著門聽不清楚,二來楊氏去了雜役房之後從未和其他人說話,沒人知道她的聲音是什麽樣的,應該分不清。”
宋桂點點頭,想了想道:“你現在去雜役房,將平時幹的活繼續做,直到明日別人來尋你,就說自己一整夜都在雜役房幹活,沒回去過。”
他見卿容頭發散亂,問道:“剛才管事可有傷到你,明天別被人看出來了。”
卿容猶豫著伸出手,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青紫的淤痕和楊氏抓撓的血跡。
“管事平日稍有不順就會鞭打責罰奴婢,所以奴婢身上本就有傷,應該能糊弄過去……”
宋桂沉默片刻,歎了口氣:“辛苦你了。”
卿容連連搖頭:“奴婢不要緊的,為了少主,奴婢這點苦吃得起。”
“……這件事肯定會傳到陛下耳中,多半會交給全賢去辦,到時候我想辦法將事情截下來,隻要雜役房的人口徑一致,這事不難辦。”
第二日,宋桂冒著得罪全賢的風險攬下了調查的差事,短短三日內,將人證、物證調查清楚,完美地呈現給了晟帝。
正如晟帝先前所想,就是一樁宮廷醜聞,而受害的楊氏也失足溺亡。
兩人接連喪命,一幹二淨。
晟帝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當即將宋桂提攜為管事,負責奉天殿的雜物。
宋桂的這一招險棋,算是走對了。
如今卿容躲過一劫,也不好繼續在雜役房待著。
宋桂本打算將她調去禦用司,今日見到厲寒酥卻突然改了主意。
“正是她,如今楊氏已死,她一人待在雜役房也可憐,既然娘娘要報答在下,收她在攀月宮做個灑掃也好,如何?”
厲寒酥哼哼一聲。
剛才還不肯說出楊氏之死的真相。
轉眼就要將凶手塞到她宮裏來。
這個宋桂是什麽意思?
厲寒酥心中惱怒,直接問道:“她是你什麽人?你該不會用她來監視我吧?”
厲寒酥眼中的戒備不悅直白露骨。
宋桂失笑:“娘娘誤會了,隻是在下欠她一個人情,想將她救出雜役房,換個輕鬆些的差事罷了。”
“再說,如今在下和娘娘可是目標一致,既然是盟友,又何須監視呢?”
厲寒酥仍是不信任。
宋桂歎了口氣:“算了,既然娘娘這般不信任,就當在下沒說過吧。”
“等等,誰說我不答應的?”
厲寒酥揚起下巴:“不就是個宮女嗎?把她帶來吧,給本宮澆澆花,掃掃地也好。”
她倒要看看,這個敢弑主的宮女,究竟有什麽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