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七夕節的七天假期轉眼就要過去,翰林巷孟府裏,一早眾人齊聚翠微堂,等一位這麽多年第二次登門的貴客——陳太尉的妻子魏氏。

陳青的妻子,陳太初的娘親,要來孟府拜見梁老夫人。

七娘好奇地問程氏:“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也沒見到過這位表叔母?”

六娘想了想:“是的,年節裏宮內外命婦覲見,也從來看不到陳叔母。”

老夫人淡淡地說:“太尉根本就沒有為她請封誥命。”

七娘脫口而出:“啊——難道表叔他不喜歡表叔母?”被程氏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刻自己捂住了嘴。

呂氏笑著搖頭:“怎麽會!陳太尉愛妻如命,蘇相公專情念舊,他二人可是汴京城的兩大情種。你們陳家表叔任了樞密院副使後,推說妻子身體不好,不願她承受外命婦跪拜之苦,才不替她請封的。”

六娘喃喃道:“可是整個太尉府,沒有一位夫人在外命婦之間打交道,也不覲見太後皇後,這合適嗎?”怪不得陳太尉府以窮聞名汴京呢。

老夫人搖搖頭說:“以前你大伯也讓你大伯娘去勸過魏娘子,要她出來走動走動結交一二。結果陳青大發雷霆,還給了你大伯兩拳,說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隻有他護著家小的份,怎能讓妻子替他操心出頭露麵周旋?”

眾人瞠目結舌,又都捂著嘴笑起來。老夫人笑著搖搖頭下了結論:“陳青,乃世間奇男子也!”

九娘咀嚼這陳青那兩句話,暗暗歎了口氣。魏娘子,真是運氣好!也不由得好奇,什麽樣的女子,從不出門應酬也從不走動親戚,卻能教出陳太初那樣的兒子?

四娘卻壓根沒聽進去,她的心快停跳了,難道,她七夕夜許的心願要實現了?!這般特立獨行的陳太尉家,會不會根本不在乎門當戶對呢。就算是做妾,她也甘願的。想起陳太初那似多情又似無情的眼波,四娘忽然誠惶誠恐起來。

女使笑著進來稟報:“魏娘子進了二門了。”

小娘子們紛紛站立起來,跟著呂氏和程氏到院子裏迎人。

梁老夫人取過案幾上一柄牙色紗貼絹的桃樹仙鶴木雕花柄團扇,桃樹上累累墜墜這些桃兒,真是吉兆。這兩年府裏的大事,除了彥弼娶親,就該是這幾個女孩兒們的親事要操心。

想那魏氏也真是個妙人兒,拜貼裏夾了封信,絲毫不見外,直接說自己要來討要小娘子。老夫人想起一向穩重的杜氏給自己看信的那副模樣,彈眼落睛的,就忍不住扯動嘴角要笑,便緩緩地搖起團扇來。

我孟家的小娘子們,自然是好的。你要來看,我就大大方方給你看,不過我家小娘子喜不喜歡你兒子,嗬嗬,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老夫人想著:隻是不知道六娘和九娘,陳家相中了哪一個。若是六娘,倒不免要費一番周折,最好能請下太後的懿旨賜婚。不然剛升任翰林知製誥的孟存恐怕仕途就到此為止了,說不定還會被外調架空。若是九娘,隻要陳家不怕閑話敢娶三房庶女,孟家就敢嫁,倒不是什麽大事。

老夫人想起剛才自己說陳青的話時,六娘略微詫異,卻帶著不以為然的神情。九娘卻是有些惆悵。倒隻有四娘,似驚還喜。不由得陡然擔心起來,萬一陳太初瞎了眼也喜歡阮家這個調調的,這自己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外麵笑聲不斷,眾人已簇擁著魏氏入了正堂。

魏氏進來,先給老夫人行禮。老夫人趕緊起身,親手挽起她,坐到榻上奇道:“阿魏上回來,還是陳青剛回京,你們來認親吧?這也有近十年沒見了,你怎麽一點變化也沒有,這是吃了什麽長生不老之藥?來來來,你們四個過來給表叔母見禮。”

四個小娘子過來給魏氏見了禮。魏氏聽了老夫人的話,毫不扭捏地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眼睛彎彎,露出一口潔白細碎的貝齒,完全沒有汴梁娘子們笑不露齒或掩袖而笑的習慣。受了四姐妹的禮,她從侍女手中接過荷包,問了她們的排行,一人送了一個。

除了杜氏常去陳府外,呂氏程氏都隻是當年才見過一次魏氏的,竟一點也不覺得老夫人言辭誇張。看魏氏穿了耦合色纏枝杏花長褙子,梳著小盤髻,發髻上隻插著一根白玉梅花簪,膚色略蒼白,雙眼清亮,笑容甜美,最奇特的是她臉上一絲歲月風霜都無,舉手投足間竟然處處還是小女兒嬌態。哪裏像生育了四個兒子的三十多歲的婦人?

四個小娘子也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太尉夫人,就連九娘心底也不免嘖嘖稱奇。

“多謝老夫人誇獎,阿魏隻是躲懶不出門而已。”魏氏笑眯眯地打量著右首下側坐下的四個小娘子,很明顯,郎君說的小九,就是那個年紀最小的小九娘,好看!

太初這鬼家夥,倒是有眼光。一選就選了個最好看的,眼神也清澈正氣。可人家怎麽看見自己這個未來的婆婆一點都不害羞呢。魏氏笑著說:“還請老夫人莫怪罪阿魏,我不會說話,今天上門來就是向老夫人討要小娘子的。”

杜氏嚇得手裏茶盞差點摔了。這位表嫂,未免也太不通人情了!這這,大庭廣眾之下,還當著孩子們的麵呢,哪有這樣討要兒媳婦的!呂氏和程氏狐疑地對視了一眼,隱約想到了什麽,又不太敢確定,都不錯眼地看著魏氏。

老夫人笑著說:“能勞煩你阿魏親自上門要人,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你盡管說,隻要能給,就算你要老婆子我親自出馬,我也願意的。”

魏氏將四個小娘子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到左。四娘的臉騰地紅了起來,屏息靜氣地等著她開口,耳中隻聽見自己心跳聲。六娘和九娘卻對視了一眼,疑惑不解。

魏氏笑嘻嘻地說:“汴京舊曹門街到最東頭上有一家福田院和慈幼局,不知道老夫人可知曉?”

梁老夫人一愣,仔細想了一想:“可是十年前榮國夫人出私帛設的安置孤寡老人和棄嬰之所?”

九娘一聽魏氏的話,就嚇了一跳,雙眼烏溜溜地盯著魏氏。

魏氏點頭道:“正是,昔年王夫人純善,自己出錢辦了這個福田院和慈幼局。阿魏和郎君商量後,當年也跟著送些米糧。後來蒙王夫人信任,臨終前將這兩處托付給了我。幸好如今這兩處都還在。隻是我這兩年身子不好,聽太初說孟氏女學平時也會去藥局幫忙施藥,所以就厚著臉皮想問問,可有小娘子願意平時休假時來幫幫我,一同去福田院和慈幼局打理些日常事務,看看賬冊。”

這些話一出,杜氏好不容易拿穩的茶盞又差點掉在地上,腦子直發暈。這這位表嫂又唱得哪一出戲?難道她寫信來討要小娘子,竟然不是相看媳婦的意思?還就是討要小娘子幫忙做善事去?

老夫人略一思索,搖了搖團扇,便問:“勿以善小而不為,這些孩子如果跟著你去做些事,倒要謝謝阿魏肯給她們這個曆練機會,見識見識人間疾苦。你們四個,哪個願意跟表叔母去的?”

話音未落,九娘霍地站了起來:“婆婆!阿妧願意去。”

四娘臉色一白,也站了起來:“稟婆婆,阿嫻也願意同去。”

六娘雖然心裏疑惑,但行善總是好事,便也站起來說:“阿嬋也願和表叔母同去。”

七娘在繡墩上蹭了蹭,看著程氏快吃了自己的目光,慢騰騰地起來:“阿姍也願意的。”心裏卻暗暗叫苦。她心裏存了想頭後,便纏著程氏,另外請了幾位女教習,分別在假日裏學習刺繡針鑿、圍棋和書畫。這位表叔母一來,她糟糕了。

魏氏笑吟吟地說:“倒也無需四個都去,那裏地方淺窄,最多也就來兩三個就夠了,我看要不就請四娘、六娘、九娘辛苦一番。”

七娘頓時大喜,這位表叔母雖然不出門,卻也是個聰明人,一眼就看出自己不情不願了。程氏差點氣了個倒仰。

老夫人不動聲色地點頭道:“也好,那就她們三個去就是。”

魏氏笑道:“好,這七夕節就快結束了,咱們就約在中元節可好?中元節放三天假,不知道你們學裏可放假?”

七娘趕緊說:“放的,我們女學隻要是朝廷放假,都放假。”

魏氏說:“那三天裏,你們就七月十六去一天就夠了。我讓太初前來接送你們。老夫人盡管放心。”

老夫人點點頭:“有太初那孩子辦事,我就放心了。”繞著彎說半天,敢情阿魏你還想挑挑揀揀不成。

杜氏已經快笑不出來了,幸好女使來說宴息廳席麵已經安置妥當,請入席用飯。

九娘心裏高興得很。前世爹娘辭世以後,她回京後不久後,用手裏的錢置辦了那兩處院子,專門收留孤寡老人和棄嬰。當時她已經得了高太後和向皇後的喜愛,她們知道了,不但賜錢賜物,還派淑壽公主去代朝廷發放養濟。雖然隻是些大米和柴錢,但卻也讓汴京不少外命婦紛紛跟著自掏腰包,買米糧送衣裳。其中每個月送得最多的就是一位從來不露臉的陳娘子。她家的仆從十分健壯,搬運完笑嘻嘻拍拍手就走。那些個夫人淑人,漸漸也就不再前來。可這陳娘子卻從未有一個月斷過接濟,冬日送石炭,夏日送堅冰。最後臨終前她不放心,請那仆從帶信給陳娘子,想把這兩處托付給從未謀麵的她。不想陳娘子卻痛快得很,一口答應下來。

前兩年九娘特地讓燕大去打聽過,說依舊在如常運行,老人和孩子還增多了不少,院子又擴大了一些。隻是再無宮中貴人或其他外命婦前去幫襯。九娘苦於手中沒錢,隻能希望自己臨終前特地留下的三千貫錢還能幫著陳娘子支撐住。卻沒想到那位神秘的陳娘子竟然就是眼前太初的娘親魏氏!九娘這才恍然,為何太尉府以窮著稱!

隻有這樣的爹娘,才教養得出陳太初那樣的如磋如磨的郎君!九娘隻覺得命運太過善待自己,前世的善緣,一一在這世對應。對趙栩的無意援手,換來他舍命相救。昔日遠在天邊的托付,如今近在眼前還能再結善緣。她心潮起伏,眼眶微紅。魏氏不由得訝異,多看了九娘好幾回。四娘看在眼中,心裏忐忑不安之極。

魏氏用過飯,也不客氣,便告辭回去了。剩下杜氏呂氏程氏送走她,遣走四個小娘子,對著老夫人發愁。這位來去如風出人意表的太尉家的娘子,就真的是來借人的?

老夫人看著三個兒媳,淡定地搖搖團扇:“這薑太公釣魚,也得願者上鉤。你們急什麽急。若隻是為了幫忙看賬,魏氏會這麽熱的天自己送上門來?該籌備的自管自籌備,該相看的就趁早相看。四娘都十四了,阿程你隻管安排就是。青玉堂再鬧,就讓四娘帶著嫁妝搬去青玉堂住就是。出了你木樨院,你自然也就不用管了。”

程氏的心病正是這個,一聽大喜。就得老夫人出馬啊!

這天夜裏,四娘在榻上輾轉反側,反複思量著白天魏氏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看不出她對自己有任何另眼相看的意思。但也看不出對六娘九娘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實在睡不著,心中煩悶,她索性爬了起來。跪在腳踏上打著蒲扇,已經迷迷糊糊的值夜女使趕緊起來,給她披上薄紗褙子:“小娘子怎地還不睡?還熱嗎?”

四娘搖搖頭,細聲說:“沒事,我去院子裏走走,你把那沉速香換成月麟香罷。”

女使屈膝福了福,去清理仙鶴銅香爐裏的殘香。

四娘走到冰盆邊,那冰盆中的冰,早化成了水,隻剩中間還朦朧著一小片冰,她伸出手指,輕輕一點。那冰片裂散了開來。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她們隻知道九娘為他們幾個抄經禱祝平安,卻無人知道她也默默為他抄了許多經書。一行一行,芳心寸寸。

想起姨娘昨日突然說起的那話,四娘的心越發揪了起來,煩悶鬱燥。她哪裏有什麽姓阮的舅舅!她姓孟,嫡母程氏,她的舅舅是眉州程家的三位郎君,表舅舅是汴京蘇郎。這平空出來的舅舅,便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了,還要見自己一麵。

四娘將手指輕輕含在嘴裏,還有些涼意。她出了西暖閣的門,廡廊下,看得見東暖閣裏還亮著燈。美人靠上還殘留著日曬的餘溫,螢火蟲在院子的小池邊飛舞。

九娘總是最後一個才睡的,似乎她有看不完的書寫不完的字。一樣是庶女,甚至林氏是那麽卑賤的身份,可是人人都待她不同。婆婆麵上不顯露,翠微堂每個月往九娘房裏送的紙張都要比她們多上厚厚一遝。嫡母麵上也不顯露,這幾年七娘有的也總少不了九娘的一份。更別說宮裏的四公主,三天兩頭就賜下吃的用的穿的。還有蘇家,蘇昕月月來的信都是給她。那六皇子,嘴裏嘲笑作弄她,卻肯冒著性命危險,親自跳下金明池救她。還有那人,總是含笑看著她,從她七歲就看著她,年年見麵,即便不說話,看著九娘,就總是在笑著的。即便九娘眼裏隻有蘇昉。唉,幸虧她眼中隻有蘇昉。

四娘在心底,來回咀嚼著陳太初三個字,兩行清淚,潸然淚下。

女使輕輕地托了托她的手肘:“小娘子,香換好了,回去睡吧。”

四娘垂首點了點頭,站起身。三更梆子響了起來,四娘抬頭看那東暖閣的燈,滅了。

圍著小池塘的螢火蟲,更顯得晶晶點點。

七夕節後,汴梁各城門及開封府,恢複了出榜,貼出了門下省都進奏院所出的皇榜,朝廷的好些個讀榜人從辰時起就開始反複大聲讀榜,再給民眾解釋。大概意思是告諭士庶,今上龍體欠安,太後垂簾聽政,魯王不慎摔傷,蘇相起複的新職位等等,讓百姓安心如常度日。再有宣布了安徽歙縣出了反賊房十三,罪行滔天,兩浙路正在圍剿,行商的要避開兩浙。如果能幫助朝廷告發、剿滅反賊的,分別可以得到多少賞賜,窩藏的又有什麽懲罰。

這汴京城的百姓也好,過往商旅也好,天天都聽慣了皇榜,各自議論兩句,不少百姓朝皇城方向跪下喊幾句聖上萬福金安,也就各自忙去了。

那兩百多個設在開封的各州進奏院,節後也接到都進奏院下達印刷好的邸報。此時大小官員們都知道蘇相起複,太後垂簾聽政。魯王沒戲了,官家還躺著,兩浙在打仗。這蘇相眼皮子下的門下省眾人,個個抖擻了精神,將接到的邸報趕著印刷,要送回各州出榜讀榜。

不到午時,汴梁大街小巷的小報也已經滿天飛,手抄的印刷的應有俱有。內容比起都進奏院的要豐富許多。魯王的事沸沸揚揚,增添了不少皇城司抄檢魯王府的秘密,還有那被送出來的幼女。這市井之中,甚至連今上的龍體也沒人關心了。還有的小報,畫出了房十三和他那一同造反的妹妹房十八的畫像,都身高一丈二,虎背熊腰,豹子眼獅子嘴,一頭亂發。

酉時二刻,觀音院門口那拎著籃子買果子的小童們,手中的各家小報所剩無幾,喊著三文錢一份秘聞有像,比起午間賣的五文錢又便宜了不少。玉簪照例掏出九文錢,買了三家小報,送到牛車上。

七娘撇撇嘴:“你這人吧,真是奇怪,咱們可是和燕王還有四主主一起喝茶的人!哪需要看這種小報。哈,還一丈二呢,一派胡言。哪有生得這麽難看的女人!還造反?早就羞愧得自盡而亡了!”

九娘噗嗤笑出聲來。六娘歎了口氣:“阿姍!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

七娘捂著耳朵嚷了起來:“打住!六姐!你這大道比什麽經什麽咒都煩,求求你放過我吧。”

六娘氣得拍了她一巴掌,也湊過來看那小報。四娘瞄了一眼,又看向窗外去。

“咿——”七娘忽然叫起來:“看這段!”

三人頭靠著頭,卻見一份手抄的小報上,寫著一段西夏梁太後秘史,如何勾引十三歲的姑婿,如何告密婆家謀反的計劃,害得婆家全族被誅,又如何當上了皇後,妙筆生花,文字綺麗豔俗,令人遐想無限。

七娘這個讀得如癡如醉,感歎:“這梁氏竟然是秦州人!——呀,那不是和咱們表叔母是同鄉?”

六娘扶額,這個七娘,次次看小報,隻關注這等惡俗之事。

九娘細細想了想,這夏乾帝年初才弑母,現在又誅滅皇後母族,心性殘暴,手段毒辣,實在可怕。這樣的人如果在位,恐怕大趙的邊境堪憂。她從七娘手中搶過小報,三張疊好了收在書袋裏,笑著說:“七姐最愛看這宮闈秘聞,難道你想進宮不成?”

說到進宮,七娘歎了口氣,手撐起下巴:“我自然是想進宮見識見識,婆婆這麽厲害,不就是因為在宮裏待了十多年的緣故?隻是我們甲班,現在張蕊珠排在第一,六姐第二,阿妧你第三,我和秦娘子,還要爭一爭第四,明年就是大比之年,那選入宮的公主侍讀,不是張蕊珠就是六姐,唉——”

她忽地笑著說:“六姐!阿妧,要不你們明年棄考兩門如何?反正你們又不想進宮。”

六娘正色道:“你又異想天開了!這可等同欺君大罪!”

七娘垂下腦袋:“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九娘奇道:“傳說魯王吳王都心儀張蕊珠,她又是一心要進宮的,我倒不奇怪,可是七姐你怎麽也心心念總想著進宮?”

六娘心一顫,趕緊岔開話題:“別說這個了,中元節看戲的事,婆婆還沒答應呢,說我們七夕節剛看過雜劇,哪有一個月往外跑幾次的道理。怎麽辦?阿妧,四主主給你下帖子了嗎?”

九娘搖搖頭:“沒有。”她惦念著阿予和趙栩在宮中現在如何了,看了小報,大概知道她們都安然無恙。太後聽政,蘇瞻起複,看起來除了房十三造反,還都算好消息。

待四位小娘子回到府裏,才知道,那位與眾不同的表叔母,太尉家的娘子魏氏,給杜氏、呂氏、程氏還有她們四個下了帖子,請她們中元節夜裏去州西瓦子,看《目連救母》。

四娘慌亂不已,青玉堂早就知會了翠微堂,中元節夜裏,老太爺要帶著三房的九郎十郎和四娘,去州西瓦子看雜劇,也是《目連救母》!可,青玉堂訂的,和陳家的包間,萬一相距甚遠,那她豈不是會錯過陳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