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一輩子吃不上四個菜
沈七月連忙走過去,“大姐,你回來了,快進屋吧,外麵怪冷的。”
說著用手碰了碰沈梨花背上女童的臉蛋,入手冰涼。
“墨影,拿點柴火進來,去去寒氣。”
沈梨花欣慰地看著她,想要伸手摸摸她的頭,卻在半空中停下,“小丫頭這半年長高了,大姐秋收來的時候,你還沒這麽高呢,大姐都夠不到你了。”
許是她的語氣帶著一股天生的親昵,沈七月心裏頓時對她親近起來,攙著她的胳膊,往正屋走去。
白氏早已在屋裏等著急了,母女半年不見,一見麵不免先抱頭痛哭一場。
“梨花,你咋老成這樣了?”白氏又震驚又心疼地摸著大女兒有些泛白的發絲,“你才十九啊,梨花……”
白氏聲音哽住,再說不下去,轉過頭用袖子抹淚。
虎子和桃桃乖巧地站在一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看著明顯變樣的大姐,心裏也是沒來由的難受,跟著抹起了眼淚。
“娘,你別難過,就這兩年又帶醜丫,還得帶著肚子裏這一個,有些辛苦,過兩年醜丫大了,就能幫我打下手了。”
沈梨花將一旁虎子和桃桃拉到自己跟前,抬手給他們擦掉眼淚。
沈七月注意到她的手背上布滿了新舊凍瘡。
她心裏一酸,趕緊眨了眨眼,將眼中的水汽逼退,摟緊了懷裏的熟睡的小丫頭,“大姐,醜丫是誰起的名字啊?太難聽了。”
“是她奶奶起的。”沈梨花笑著答道。
其實沈梨花比起沈七月,五官更像白氏。而白氏年輕時,在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好看,沈梨花像了她,五官自然是不差的。
杏眼圓臉,鼻子秀挺,隻是粗糙皸裂的臉頰和疲憊無神的眼睛,透露著掩不住的滄桑。
算算她嫁人也不過兩年而已,就被蹉跎成這副樣子,想起沈大雲的話,沈七月心裏升起一股邪火。
“大姐,孫家莊離這裏也有十幾裏路呢,你怎麽過來的?姐夫呢?”
沈梨花麵色一僵,微微低頭,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你姐夫他……他今天有點忙,一會再過來。”
沈七月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沈梨花抬頭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了頭。
實際上,孫家祖並不是什麽忙得過不來,而是昨夜與人喝到半夜,今早怎麽叫也不起來。
她叫得急了,他竟坐起來反手給了她一巴掌,叫她先走。自己一時氣不過,賭氣從雞窩裏掏了十個雞蛋,裝上來了娘家。
“女婿要來?剛好,咱們家現在來了景桓和墨影,中午他倆能陪著女婿喝兩口。”白氏聽說孫家祖要來,忙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紅包,遞給沈七月,“”七月,你拿上這錢,去村東頭打點酒。”
沈七月將醜丫輕輕放在白氏裏側,輕聲道:“娘,這是你給醜丫的壓歲錢,怎麽能現在就花了?放心吧,姐夫要來,難道我買不起二兩酒招待他?”
白氏一愣,才想起來,自己應該給醜丫壓歲錢。沈家窮慣了,幾個孩子誰也沒見過壓歲錢,自然沒這個習慣。
想到這兒,白氏不禁感激起二女兒的貼心,她握住沈七月的手歎道:“梨花啊,自從我生了你小弟,這個家全是七月撐起來的。”
沈梨花欣慰地看著沈七月:“七月長大了,爹平日裏最疼的就是她,如果爹知道七月現在這麽能幹,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著說著,就低下頭抽泣起來。
白氏聞言,更是悲從中來,一聲聲“死鬼”、“作孽”地邊罵邊哭。
沈七月一看這架勢,一個產婦一個孕婦,就這一會功夫哭了兩場了,身體還要不要了?
“娘,大姐還懷著孩子呢,可不興這麽哭。”
白氏趕緊擦幹了眼淚,拉著沈梨花的手左看右看,滿臉心疼。
陸景桓和墨影坐在院中仰頭望天,見沈七月出來,陸景桓站了起來。
“去打酒?我陪你。”
沈七月斜睨了他一眼,“耳朵倒是好使,去把灶台上的涼拌皮凍裝上兩份。跟我一起去。”
陸景桓微微一側頭,墨影麻利地站起鑽進了灶房,不一會捧著兩個海碗出來,遞給了自家主子。
胖嬸和村長是沈七月穿來之後,遇到的來兩個實打實對她不錯的人,對於這樣的人,沈七月不介意投桃報李。
不知為何,村長見了二人前來,倒有些束手束腳,竟然雙手接過陸景桓遞過去的碗,又站在院門口看著二人離去。
胖嬸倒是一如既往地大嗓門,熱情地非得拉二人進去吃碗餃子,沈七月再三推辭,才得以脫身。
到村東頭必然得經過沈家老宅,大栓和小栓正站在院中,饑腸轆轆地等著爺爺做好飯。
見沈七月經過,大栓厭惡地瞪了她一眼,而小栓則衝著她“呸”了一口,罵道:“賠錢貨,小賤人。”
沈七月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
“他罵你,你不生氣嗎?”陸景桓扯住她的袖子。
“一大早就沒吃飯,越罵越餓,苦的是他,我何必生氣?況且不指名帶姓的,我幹嘛撿罵?”
到了村東頭賣酒的人家門口,陸景桓借口在門口等她,見她走進院落後悄悄離開。
一斤酒不過三文錢而已,沈七月付了錢走了出來,陸景桓上前接過她手裏的壇子,沈七月敏銳地看到他袖子上蹭了一塊黑色的髒汙。
二人再次經過沈家祖宅,老沈頭在院子裏一邊咳嗽一邊大罵:“哪個缺德帶冒煙的,做飯堵人家煙囪,你個沒屁眼的乖兒子!”
大栓和小栓號啕大哭:“爺,我餓,昨晚就沒吃飽,我想吃飯。”
“給老子閉嘴,快把老子嗆死了還吃個屁,都給老子餓著,缺德鬼,天殺的,你一輩子吃不上四個菜!”老沈頭不停地咒罵著。
沈七月眼珠一轉,看向陸景桓:“他罵你,你不生氣嗎?”
“一大早就沒吃飯,越罵越餓,苦的是他,我何必生氣?況且不指名帶姓的,我幹嘛撿罵?”
沈七月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真沒想到,你還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你說什麽啊?我聽不懂。”陸景桓一臉坦然地望向她。
沈七月指了指他的袖子處那團黑色煙灰,陸景桓瞬間麵色一僵,頓住了腳步。
“哈哈哈哈,走吧。我不告發你。”沈七月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酒壇,向前走去。
陸景桓勾了勾唇角,跟上她的腳步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