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喪家之犬

各種質問自四麵八方傳來,裴橙伊不置可否,神態冷酷。

等到他們質問完畢,裴橙伊才緩緩地抬起了眼眸。

“說完了?”

開口就是這種冷淡到不行的態度,剛才說話的人差點就要再次被點燃。

沒給那些人聒噪再起的機會,裴橙伊直接了當道。

“我丈夫的病,我一個人足夠!”

陸家人沒聲了。

不是被安撫了,而是覺得自己聽到了天塌下來都不可能的笑話。

陸一雯終於抓到了機會,大聲諷刺道。

“開什麽玩笑!一個農村出來的丫頭,年紀沒我大,書讀得沒在場一個人多,就敢這麽大放厥詞,真是臉皮比城牆還厚。”

說到此,她還不忘扯上陸摯鳴。

“堂哥,這樣的人你也敢娶?”

有這麽一個開頭,其他小輩也敢插幾句話了。

你一句我一句,現場如同大甩賣現場,噪聲響徹。

“夠了!”

眼看裴橙伊眉心褶皺堆砌,陸摯鳴即刻出聲喝止。

厲眼一一掃過那些平時在他麵前屁也不敢放的小輩,最後目光落到陸一雯身上,低沉問:“什麽時候,我的事情你也輪得到插手了?”

“堂哥,我不是……”

陸一雯發現導火又引到自己身上,立即晃了神。

“我娶什麽樣的人,還得經過你的同意?”

陸摯鳴聲音低緩,一字一句。

“不敢。”陸一雯慌忙搖頭。

“現在,給你堂嫂道歉!”

他聲音始終不徐不疾,卻如同一塊隨風而動又牢不可破的鐵片,從四麵八方緊緊裹住陸一雯,隨著時間越長,鐵片裏的空氣越稀薄,陸一雯就越窒息。

才隔了一頓飯,她又要如先前那樣向裴橙伊道歉。

陸一雯越想,越覺得委屈。

憑什麽大家都說了,堂哥怎麽隻針對她啊?

不公平!

但陸摯鳴的命令他們三房都無法違抗,陸一雯隻能心一橫,快速又低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說完,她抹著眼淚就跑了出去。

剛才的話陸一航也跟風了幾句,怕自己也被教訓,見親姐姐又哭著跑了,他連忙跟著跑了出去。

接連兩個人離席,陸家小輩又不敢發話,空氣陷入沉默。

“第二次了。”

冷不丁的,陸摯鳴突然出聲。

眾人沒明白過來,就聽他又道:“事不過三,再有人因為‘伊伊配不配做陸家媳婦’這件事抨擊指責她,我可以保證,不會是道歉這麽簡單的事了。”

冷戾的眼神平靜地掃視一圈,卻留下沉重的警告。

隻見陸摯鳴啟唇,一字一頓道:“我會將她逐出陸家。”

逐出陸家!

陸家耳聞這句話的人瞳孔放大。

所有人心裏清楚,陸家是他們背後乘涼的大樹,在外傲視群雄的資本,沒了陸家,他們有些人也許還能靠著幾十年的積蓄度日,但絕大多數人,絕對會如同一條喪家之犬,不複從前光鮮亮麗的生活。

隻是幾句話,就要受到這麽重的懲罰。

霎時間,眾人對“裴橙伊在陸摯鳴心裏地位不低”這句話有了一個飛躍式的提升。

陸摯鳴的逆鱗,陸家老輩也不敢觸碰,隻好繞開話題。

“摯鳴啊,我們也是關心你,畢竟這病在你身上日月累積,你現在是陸家的話事人,是我們陸家的臉麵,開不得玩笑啊。”

陸錦濤說完,幾個圓滑的長輩立即出聲附和,試圖緩解尷尬。

“二叔說的不錯,我丈夫的病,確實不能當玩笑開。”

裴橙伊抬眸看向陸錦濤,“但我的話,也不是給您當玩笑說的。”

沒有解釋過多,裴橙伊徑直道:“二叔有空關心別人的身體,不如先關心關心自己吧,我看你眼膜發黃,應該是肝有點問題吧?”

結合陸錦濤吃飯時一杯接一杯的紅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猜得更深入一點,還是酒精性肝硬化吧?”

略過陸錦濤驚訝的神情,裴橙伊看向另外幾位,依次點出他們潛在的健康問題。

看這些老輩詫異驚奇的眼神,裴橙伊就知道他們是知道自己身體問題的,而她也都說對了。

“眾位叔伯有這閑情關心別人,要不也抽點空自己去醫院檢查下吧。”

他們對陸摯鳴的關心無非是出於陸家的輝煌還能持續多久,每年到手的分紅還能不能再增加……

這種充滿利益的關心,不如不要!

不過也是好笑,各個身體都有毛病,竟然還想著錢的多少。

是一個個掉進錢眼裏了,還是陸摯鳴欠他們的?

想著想著,裴橙伊就覺心底一陣泛疼。

她不想讓陸摯鳴再在這種環境裏待下去了。

裴橙伊轉頭望向陸摯鳴,毫不避諱地詢問:“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裏?”

陸摯鳴溫聲答,“住一晚,明天再走。”

下一秒,他又說:“不過我們現在可以出去走會。”

“那我們走吧。”

裴橙伊說完,陸摯鳴拉著她就走。

終於出了主宅,裴橙伊感覺呼吸都新鮮了,狠狠地吸了一口。

陸摯鳴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輕笑:“這裏麵讓你這麽窒息啊?”

“是啊,一群豺狼虎豹一樣的人。”

裴橙伊毫不客氣地點評道。

說完,她又安靜了下來。

她一個初來乍到的人尚且覺得豺狼虎豹,那陸摯鳴呢?

從小生活在這片地方的他是什麽感覺呢?

“我習慣了。”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將裴橙伊從思緒裏拉了出來。

她回頭對上陸摯鳴的目光,就見男人笑道:“不過現在好了,有你陪我。”

接著,男人又引她說起別的話題。

裴橙伊能感覺到,陸摯鳴的過去並不平靜,甚至是一路廝殺,但他不想拉著她一起沉淪其中。

他就像深淵裏的那束光,明明早已泥濘不堪,甚至陰冷潮濕,卻努力圈出一處亮堂地來,隻為給她提供一個踏腳之處。

裴橙伊眼裏泛光,努力在陸摯鳴看不到的角度將淚意忍下。

稍後,她抬頭笑問:“為什麽我們一定要在老宅住一晚啊?”

午後陽光熾熱而明媚,打在裴橙伊身上時,將她的皮膚照得鮮亮透明,如同山巔那朵純淨不染的雪蓮。

陸摯鳴被她這抹笑看得晃了神。

他抬手將女孩圈進懷裏,在她耳邊低語。

“因為,這裏是我父母還有爺爺住過的地方。”

就等於,在他們的見證之下,我們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