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見識
兩人的交鋒，被坐在餐桌另一角的人盡收眼底。
眼看陸一雯被裴橙伊一個眼神碾壓到話都不敢說的地步，那人嘴角微斜，露出了一個輕蔑的弧度。
沒用的東西！
姿態擺的這麽傲，還以為有多能說會道呢。她拿起餐具，刀柄按在鵝肝上切磨的那一刻，突而笑顏道。
“堂嫂，這是x國的鵝肝，你應該沒吃過吧？”
對方笑盈盈的音線，仔細品味，背後卻是半分真誠也無。
裴橙伊按在餐具上的手頓了下。
單薄的眼皮半掩，遮住了瞳仁底下一閃而過的躁意。
不過是吃頓飯，就能鬧出這麽多幺蛾子。
這陸家，除了一個陸摯鳴，還真挑不出幾個討人喜的！
微頓的動作不過半秒，裴橙伊抬眼循聲望去，是個打扮雅致的年輕女人。
腦海裏簡單搜索片刻，她就知道這人是誰了。
陸摯鳴三叔公的孫女，陸家四小姐，陸雅姿。
和裴沁兒是朋友。
她大概能猜到這女人的敵意緣由了。
見裴橙伊不說話，陸雅姿笑得更開朗，也更和善，她自圓其說。
“外麵的鵝肝最便宜的也要上百塊，何況那些高檔餐廳的鵝肝，少說也要千把來塊，我聽說堂嫂自小在農村長大，生活拮據，沒吃過也正常。”
話畢，陸雅姿又熱心道：“想著堂嫂沒吃過鵝肝，可能餐具也不太會用，這樣吧，你看我用，我教你……”
後麵的話沒再繼續下去，因為——
隻見裴橙伊左手持叉，右手持刀，左手嫻熟地運用叉子抵住鵝肝邊緣，右手將刀身貼上叉子，順著紋理緩慢又優雅地切割下一小塊鵝肝。
切割完畢，她舉起切下的那塊鵝肝，姿態謙和地朝陸雅姿。
“是這樣用嗎？”
簡單的五個字，淡然的語氣，卻結結實實地往陸雅姿臉上拍了一巴掌。
從頭到尾，裴橙伊的動作標準嫻熟，儀態優雅到可以放進西餐禮儀教科書裏的地步。
就這樣的程度，陸雅姿竟還妄想教她？
她教陸雅姿還差不多。
片刻間，觀看全程的陸家人就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敢情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被人反殺了啊！
接收到眾人眼神間不經遮掩流露出的嘲諷之色，陸雅姿感覺臉皮已經熱得發燙。
但她對外的形象向來都是優雅從容，落落大方，即便今天被人看出了不懷好意，她也要裝作若無其事。
陸雅姿扯著僵硬的臉皮笑了笑，二兩撥千斤道。
“沒想到堂嫂學習能力這麽強，隻是看了堂哥一眼，就會使用了，不過這個鵝肝，您還是得細細品嚐，才能嚐出它的味道來。”
這後半句話就是明著嘲諷裴橙伊一個鄉下丫頭，吃東西粗魯不拘，鵝肝這種好東西她吃不來。
裴橙伊也不惱，竟點點頭，附和道：“你說的是。”
看著有些被煎焦的鵝肝底部，裴橙伊將切割下來的那小塊鵝肝遞進嘴裏。
“不過，鵝肝值得被細細品嚐的前提是，做鵝肝的人要花了百分之百的心思。”
她話一出，眾人不明就裏，不知道她想挑什麽事。
裴橙伊垂眸看著盤中的鵝肝，停頓片刻才接著出聲。
“鵝肝有很多種做法，香煎、蔬果菜涼拌、翻炒、蒸燉、鵝肝醬凍等等，其中大眾評價最好吃的就是香煎，但香煎的火候把控有一定難度，快則煎焦，慢則不熟。”
邊說，她邊將她盤子上的鵝肝反過來，露出黑焦的那一麵。
“像這種明顯煎焦的鵝肝，就是火候沒把握好的後果。”
“看來……”
裴橙伊抬頭笑盈盈地看向眾人，聲音平緩：“陸家的廚師還需要再培訓啊。”
這話一出，反應再遲鈍的陸家人都聽明白了。
裴橙伊分明很懂鵝肝的做法，也清楚是有人故意整她，卻不點明，而是十分給麵子地將責任推到廚師身上。
但這看似特給臉麵的做法，卻十足地給了陸家眾人難堪。
陸家這種頂級大家族，聘請的廚師廚藝自然都是五星級，怎麽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明顯是受了人點撥。
而現在，這個點撥被人發現，竟還要一個外人來維護他們的麵子。
這簡直是讓他們麵子裏子都掉光了。
不少陸家年輕子弟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他們眼裏齊齊飄出一行字。
到底是哪個沒腦子的出這種餿主意？！
整人不會想其他法子嗎？
搞這種一眼被人拆穿的把戲不嫌丟人？
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陸雅姿。
畢竟是她先挑起來的。
如果她不提，裴橙伊甚至不會點明，而是默默地吃完。
一頓飯相安無事。
“你，你們看我幹嘛？”
在數道目光下，陸雅姿強裝鎮定，磕絆問。
先是被人反殺一把，現在又是被人差不多當場點出耍把戲，陸雅姿隻覺得渾身衣物被扒光，被人看得又羞又躁。
一陣尷尬下，一位婦人打破了這場沉默。
“管家，給裴小姐，不，給我們陸家的大少奶奶換一盤鵝肝，這盤被廚子做壞了的鵝肝趕緊撤下去。”
最後一句話，她特意加大了音量，似在肯定什麽。
一旁管家聽到這話，猛地反應過來。
他連忙上前撤盤道歉，並當著裴橙伊、陸家眾人的麵當麵指責廚師辦事不利。
看著這場鬧劇的收尾，裴橙伊不言，隻是淡笑。
莞爾間，她目光不經意對上剛剛那位打破沉默的婦人，那婦人也在看她，目光淩厲，神色幽沉，似在警告她不要太過分。
見此，裴橙伊嘴角的笑更張揚了，半分不受那婦人的威脅。
內斂十足，又鋒芒畢露，卻讓他人喉中含血。
這場鬧劇，陸摯鳴不發一言，但也一直觀察著戰局。
現看到他四妹窘迫、四嬸吃癟，小丫頭眉眼飛揚，他這心裏就說不出的舒暢，連帶著嘴角也在無意識地輕勾。
吃完飯，裴橙伊正要起身，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打斷了她。
“關於摯鳴的病，你和你師傅師兄是怎麽商量的？是你師傅來還是你師兄來？”
在陸摯鳴的提示下，裴橙伊才知道這人是他二叔，陸錦濤。
陸家這麽多人，即便她看過資料，也不會全記得。畢竟這些人於她來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
裴橙伊挑眉，明白了他們的目的。
“他們都不會來。”
她這回答一出，陸家人瞬間如跳進油鍋的青蛙，炸了。
“什麽？他們兩都不來，那誰來？”
“當初談的條件可是他們給摯鳴看病，允許你們裴家換個人嫁進陸家，但小姑娘，你現在是打算過河拆橋？”
“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神醫的聯係方式，先前答應隻是為了嫁進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