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陸謹言的過去

“顏導,你到底想幹什麽?”

簡兮看著眼前的女人。

顏茴,無論何時見她,笑容淺淡,目光平靜,那種從骨子裏透出的坦然,仿佛清風拂麵,卻又高不可攀。

在蔣溫予心裏,顏茴是不能提及的傷痛。

可簡兮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討厭或是恨眼前的這個女人。

顏茴上前一步,伸手拉起簡兮的手,她說,“對不起,蔣溫予,我欠你的此生恐怕無法還你了。”

簡兮甩開她的手,盡管她知道,她所承受的一切,與顏茴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顏茴也不生氣,再次嚐試拉住她的手。

“有些事情,隻有我能告訴你,”她說,“阿言的性格,他怕是永遠都不會開口的。”

“我不想知道!”簡兮語氣不善的打斷道。

顏茴:“簡兮,不要讓自己後悔。”

“後悔?”簡兮怒視著她:“我最後悔的事,就是遇到陸謹言!”

顏茴一愣,隨即笑道:“這一點……我跟你一樣。”

“什麽?”簡兮一愣。

顏茴說她也後悔遇到陸謹言?

憑什麽?她明明得到了陸謹言全部的愛,她憑什麽說後悔?

顏茴接著說,“十六歲那年,我撿到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他可憐又無助,但卻呲著牙,要與全世界為敵,我嚐試著向他伸出手,他還咬了我。”

顏茴口中的“小狗”就是陸謹言。

當年還隻有十歲的陸謹言。

顏茴的記憶回到十幾年前的那個夜晚。

她記得,那晚,風特別大,也特別冷,前一天好像是下了雪,被踩了一天的小路十分泥濘,她被繼父扇了一耳光,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出了家門。

後來就遇到了蹲在路邊的陸謹言。

“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小孩,”顏茴說,“我不知道什麽跟你形容,如果說現在的阿言是冷漠的,那十幾年前的他就是瘋狂的。”

簡兮呆愣地聽著,忘記喊停。

顏茴:“在阿言的世界裏,根本沒有是非觀,他甚至連對生命最起碼的敬畏都沒有,他暴力,瘋狂,隻要是他想要的東西,就會拚盡一切的得到它。”

顏茴永遠忘不了,陸謹言為了給她買一個小玩具,跟路邊的小混混起了衝突,十多歲的孩子手裏拿著刀的模樣,眼睛裏冒著光,嘴角掛著笑,嗜血,殘忍。

“我後來才知道,”顏茴說,“那天晚上,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那條泥濘的小路邊。”

明明是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衣服,褲腳的泥巴卻一直髒到膝蓋,像隻無家可歸的小狗。

“那天晚上,”顏茴頓了頓,看似雲淡風輕的眼睛裏滑過一抹深深的傷痛,“他的母親就死在他的麵前。”

簡兮:“!”

陸謹言的母親!

簡兮從未見過陸謹言的母親,陸家連一張她的照片都沒有,蔣溫予跟陸謹言結婚三年,甚至連她的全名都不知道,隻知道她也姓顏。

“阿言從出生就被當做陸氏的繼承人來培養。”顏茴拉著簡兮往裏走,“陸氏繼承人,不能有軟肋,絕情絕愛,這其中甚至包括……母愛。”

簡兮震驚得說不出話。

“麵對母親顏氏時,阿言也是冷漠的,他感受不到來自別人的愛,更不會愛一個人,”顏茴深深吐出一口氣,“在他心裏,人和動物和玩具並無區別,為達目的,都是可以利用,可以拋棄的,就像陸淵拋棄了他母親一樣,這一切在他眼裏,並沒有什麽。”

簡兮從未打探過陸謹言的過去。

就連在陸謹言身邊三年的蔣溫予,也從未真正了解過陸謹言。

顏茴帶著簡兮進了老舊斑駁的樓梯間,牆麵的牆皮已經大麵積的脫落,露出裏麵發黴肮髒的水泥層。

“如果阿言一直活在那樣的世界裏,”顏茴說,“我不敢想象他會變成什麽樣。”

所以,上天給了他一次機會,隻是那個機會,太痛苦了。

顏氏用她的死喚醒了那個隻有十歲的孩子,心中僅存的一點光。

顏茴蹲下身,掀開一層髒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地毯。

塵土飛揚,顏茴用手扇了扇,摸出了一把鑰匙,她驚喜地說:“還在呢。”

她起身,將鑰匙插進鎖眼,“哢”一聲,門開了。

“進來吧,”顏茴笑著對簡兮說,“這就是阿言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八年?”簡兮低喃一聲:“從十歲到十八歲?”

“嗯,”顏茴點了下頭,率先走了進去。

殘破不堪的房子裏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簡兮難以想象,陸謹言在這樣的地方是怎麽生活的。

“簡兮,”顏茴輕歎一聲,“蔣溫予,當大家都說她自殺了,你知道對於阿言意味著什麽嗎?”

簡兮沉默了一會,開口道:“背叛?”

“沒錯,”顏茴扯開蓋在破舊家具上的白布,灰層飛了滿屋,她說,“阿言母親的自殺,讓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是背叛,那種蝕骨般的痛,而你,給了他第二次。”

簡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跟顏茴辯解當年事情的真相,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顏茴走在窗邊,打開了窗戶,繼續道:“蔣溫予跳海自殺……”

“阿言在那片海域不眠不休地打撈了七天七夜……”

“……”簡兮:“不……不可能……”

顏茴轉過身,眸光靜靜地看著簡兮,她說:“他是被阿元打暈了,強行抬去醫院的。”

簡兮僵硬地站在原地,唇動了動,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過了很久,簡兮抿了抿幹澀的唇,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她說:“顏導,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

顏茴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簡兮輕咳一聲,避開她的視線:“你是想讓我原諒陸謹言曾經對蔣溫予的傷害?還是原諒他現在對我的傷害?”

顏茴揚了揚唇角:“蔣溫予,你有試著去了解他嗎?”

“什麽意思?”

顏茴是想告訴她,她有多了解陸謹言?她跟陸謹言一起生活了多久?還是她多麽善解人意,體貼入微?

而她,蔣溫予,從來不曾了解過那個人,憑什麽說自己愛他!

簡兮沒有發現,這一認知讓她憤怒,而憤怒的根本是嫉妒!

同樣,還伴隨著懷疑。

她甚至懷疑自己對陸謹言的感情。

三年,三年時間,她從未試圖去了解陸謹言,他為什麽是那樣的一個人?

蔣溫予對此一無所知,又憑什麽說自己愛他!

蔣溫予,到頭來,你的愛就是一個笑話,單單感動了自己。

簡兮如鯁在喉,一分鍾也不想在這個房間待著了。

“簡兮,”顏茴喚住她,“你能不能留下來,我替阿言求你,留下來。”

簡兮腳步一頓,她背對著顏茴:“他喜歡的是你,你又那麽了解他,你們才是最合適的。”

盡管她努力克製,聲音還是帶上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