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顧柏舟
近來大半月裏,紀君言或許是定安縣裏當之無愧的頂流。
但,在此之前,你若要問誰是整個定安縣的頭號風雲人物,那答案隻有一個——
顧柏舟!
作為江寧知府的獨子,顧柏舟是從小在蜜罐子裏被人寵溺著長大的。
瀟灑肆意,行事乖張,做事出人意料。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他總會想辦法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他的身上。
徐景指控紀君言作弊一事鬧得這樣大,書院院長朱夫子都親自過問了。
朱夫子問過緣由之後,特地讓人將顧柏舟找來,詢問是否是他始作俑者,故意向徐景說了那些汙蔑紀君言的話。
然而,顧柏舟卻滿不在意地往椅背上一靠。
“是我說的,怎麽了?我不過閑來無事,隨口說了幾句,誰讓他徐景是個蠢貨,連是否屬實都不清楚,便疾惡如仇、要行俠仗義,他犯蠢犯傻,與我何幹?”
這世間總沒有不許人說話的道理吧?
顧柏舟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說著,他還伸手撩了撩頭上那條格外刺目、用來束發的紅緞。
為了讓學生們用心讀書,不為外物而分心,書院特地配備了統一製式、統一樣式的青衿。
課室裏,書院內,放眼望去,學生們大多都是一個模樣。
而他,自然不願泯然眾人,青衿不能換,那就換最顯眼、最奪目的紅緞。
張揚至極,像是盛夏的太陽。
什麽都不能阻擋他的光芒!
顧柏舟雖承認當初是他頭一個說紀君言考試作弊,但,他也確實隻是說說而已,並沒有真的做什麽。
所以,朱夫子還真不好罰他。
朱夫子告誡他,既然是要讀書科考、走上仕途的人,往後事事都該謹言慎行才好。
顧柏舟敷衍點頭,全都答應了下來,但是,瞧著他那漫不經心、吊兒郎當的樣子,想來並沒有把朱夫子的話聽進去多少。
等到顧柏舟出來的時候,紀君言和他的視線剛好對上。
雖隻有短短一瞬,她也在顧柏舟眼中看出了明顯的不滿。
紀君言眉梢往上一挑:她怎麽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得罪過這位顧小公子。
但,下一刻,一個她認識的人走到了顧柏舟身邊。
紀君澤關切地問顧柏舟:“怎麽回事?朱夫子找你說什麽了?”
顧柏舟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肆意:“無論怎麽回事,都不關小爺我的事!你有什麽好擔心的?走了!”
紀君澤和顧柏舟如此相熟,而且看著交情還不淺,紀君言自然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看樣子,往後,她又多了一個“對手”。
多就多吧。
複仇之路本就布滿荊棘,再多一個顧柏舟對她來說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
人群散去,紀君澤和顧柏舟來到了一處少人的僻靜處。
紀君澤眉頭一皺,說:“我不過前些日子同你提了幾句,你怎麽還真就為難起他來了?”
原來,書院放榜那日,他和顧柏舟約好了要一塊去吃茶的。
卻不料,那天康老夫人聽說紀君言通過了晏平書院的入學考之後,忽然急火攻心,自己把自己給氣暈了過去。
他擔心祖母的身體,又是忙著請大夫,又是忙著煎藥喂藥,忘了和顧柏舟的約定。
等到顧柏舟過來興師問罪之時,他正心煩意亂,說起紀君言時語氣不由得多了幾分埋怨:“堂弟也是,讀書這麽大件事,也不知道事前同祖母商量。如今好了,他不打招呼、擅自行事,都把祖母氣成什麽樣子了!”
無故被人放了鴿子的顧小公子,自然就將那一肚子的火氣全都算在了紀君言的頭上。
這才有了今天的事兒。
顧柏舟抄著手,唇角一勾,笑了出聲:“這就叫為難啊?”
他不過是說了幾句“合理的懷疑”,又沒真的做什麽。再說了,他若是打定主意要為難一個人,不管是誰,不出半個月,他鐵定讓那人卷起鋪蓋,連滾帶爬地逃出書院!
不過……
“紀君澤,你怎麽回事啊?”
顧柏舟將紀君澤上下看了一眼。
那天在紀家,說起那個紀君言的時候,他可是十分的埋怨。
怎麽到了現在,聽他說話的語氣,他還猶豫起來,打算收手了?
紀君澤:“……”
不是他猶豫了。
隻是經過這幾天,他冷靜下來之後,覺得這些事情其實並不能完全怪紀君言一個人。
當年,二叔的風頭蓋過了父親,那個女人也威脅著祖母的地位。祖母自覺受了委屈,縱然後來那個女人和二叔接連去世,但,祖母這麽多年始終耿耿於懷,還將當初的元氣全都撒在了堂弟他們身上。
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很清楚這些年祖母都是怎麽苛待堂弟和二嬸他們的。
所以,之前堂弟忽然有了改變,為自己爭取來了讀書的機會,他也覺得是一件好事。
隻不過,過去的事情,儼然成了祖母的心病。
堂弟隻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通過了入學考這件事,也足夠讓祖母擔心害怕,讓她覺得過去發生在父親和二叔身上的事情,會在他和堂弟身上再發生一遍。
紀君澤握緊了雙手。
堂弟或許確實天賦超群,天資卓然。
他的存在也給了他不小的壓力。
但,壓力不僅僅隻是壓力,它還能變成敦促自己不斷進步的動力。
他相信,自己多年的努力和汗水,不會輕易被人超越。
他會用自己的行動,徹底消除祖母的心病。
“倒是你……”
紀君澤看向顧柏舟,“我瞧著你的樣子,倒像是比我還要在意我堂弟。”
然而,顧小公子卻說:“我就看不慣他。”
至於他為什麽看不慣紀君言。
一貫囂張的顧柏舟自然是說:“小爺我看不慣一個人,需要理由麽?”
聞言,紀君澤嘴角抽了抽。
別說,這個答案還真就他顧柏舟說得出口!
顧柏舟衝紀君澤擺擺手。
“你不懂。”
不管是在江州府城也好,還是在書院裏也好,他作為江州知府的兒子,定安縣裏的頭號風雲人物,什麽時候想做什麽事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