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伴君如伴虎

蕭遠霆眉眼沉沉。

他並不是嚇唬她,而是伴君如伴虎,今日風光顯赫,來日凋零覆滅的家族太多了,效忠君王需要時刻注意明哲保身。

鳳家不就是現成的例子?

當年皇上爭儲時,鳳家掌兵權在手,鳳老國舅又是當今皇帝的親舅舅,太後的親哥哥,毫無疑問是皇上最有力的後盾。

可是如今怎麽樣?

帝位坐穩,當年的最強後盾如今已成了皇帝的心腹大患,皇上正伺機尋找除掉鳳家的借口,隨時等著給鳳家致命一擊。

同為掌兵權的武將,蕭家跟鳳家在朝中自然是敵對的立場,各自都是為了家族的利益。

可蕭遠霆心裏明白,自古以來兵權就是最讓人忌憚的東西,滿朝文武大臣不管犯了什麽罪,貪贓枉法也好,以權謀私也罷,最多不過抄家斬首。

可一旦涉及兵權,冠上謀反的罪名,那就是毫不手軟的誅九族,血染京城,讓人膽寒。

今日榮寵萬千,也絕不能留下絲毫不敬君王的把柄,否則來日這個把柄就會成為誅殺他們的利器。

蕭遠霆閉了閉眼,沉聲開口:“雲衡情況怎麽樣?”

蕭夫人回神:“我……我還不清楚,早上起來我就去了公主府,剛剛才回來……太醫有沒有過來給雲衡治傷?”

“你當雲衡是皇親國戚?”蕭遠霆皺眉,目光隱藏不悅,“找外麵的大夫過來給他看就行了,太子恩寵,不代表我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使喚太醫。”

蕭夫人臉色變了又變,再也坐不住,站起身道:“我去看看雲衡。”

這兩日之內接二連三被訓斥,她這個當家主母早已顏麵無存,哪還有一點體麵和威嚴?

蕭遠霆眉頭深鎖,沉默地盯著她遠去的背影,沉沉歎了口氣。

簡直焦頭爛額。

蕭遠霆獨自坐了一會兒,也跟著走了出去。

蕭雲衡已經醒了。

隻是臉色慘白,發絲還有些淩亂,看起來虛弱而狼狽,完全沒有往日英武驕傲的氣勢。

婢女端著水杯,小心地喂進他的嘴裏,蕭雲衡喝了幾口,幹澀的唇瓣終於有了一點水汽。

“……我睡了多久?”他開口問道,聲音嘶啞幹澀,虛弱無力。

“一整夜加半日,現在已是午時。”婢女恭敬回道,“婢子去喊夫人過來。”

蕭雲衡沒說話,身上疼得說不出話來,此時隻趴在這兒,便覺得後背像是被一陣陣鋼刀刮過似的劇痛,折磨得他身體一陣陣**顫抖。

長這麽大,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嚴酷的懲罰,所以也從不知道廷杖打人居然如此難熬。

侍女剛要出去,迎麵就看到了匆匆而來的蕭夫人,連忙站在一旁行禮:“夫人,少爺醒了。”

蕭夫人聞言,連忙加快了腳步,走進內室,看著虛弱不堪的兒子,一陣陣心痛如刀絞:“衡兒。”

蕭雲衡轉過頭,動作僵滯而緩慢:“母親。”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疼?”蕭夫人走到床前,彎腰查看他的傷勢,即便昨晚已看過傷勢,此時再看後背一片傷痕累累,依然忍不住眼眶發紅,“衡兒受苦了……”

“母親。”蕭雲衡此時身上疼得厲害,說話都費力氣,“外麵情況怎麽樣?”

蕭夫人抹著淚,表情卻陰沉了下來:“雲子姝翅膀硬了,鐵了心要跟蕭家作對。”

蕭雲衡心一沉:“她不願意回來?”

“何止不願意回來?”蕭夫人在丈夫那裏受了氣,此時迫不及待地想跟兒子訴苦,“為娘今日親自去見她,想當麵跟她賠禮道歉,結果她讓人把為娘關在大門外等了整整一個時辰,好不容易等到進了府,雲子姝還擺出公主的架子,用規矩來威脅我,讓我給她下跪……”

“下跪?”蕭雲衡臉色一變,聲音驟然發緊,“她……她居然敢如此折辱母親?”

“折辱你母親怎麽了?”蕭遠霆大踏步走進來,目光沉冷地看著母子二人,“公主給了你一份休書,就沒再把你視作丈夫,也沒把你母親視作婆母,她以公主的身份跟你母親說話,你母親難道不該跪下?”

蕭夫人表情一僵,蒼白的臉上怒火升騰,轉頭看著自己的丈夫:“你總衝著我發脾氣幹什麽?有本事去把她請回來,當成祖宗供著——”

“你給我住口!”蕭遠霆怒喝,“死到臨頭了還不知悔改!本將軍娶了你這樣的潑婦回來,簡直就是家門不幸!今日蕭家惹出如此笑話,你就是始作俑者!”

話音落下,房內瞬間陷入一片安靜。

蕭夫人臉色僵白難看,呼吸急促,震驚地盯著她的丈夫,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說出來的話。

家門不幸?

娶了她,是蕭家家門不幸?

蕭遠霆說完方才那句話就後悔了,看著蕭夫人眼底的震驚和受傷,有些不自然地撇過頭:“這兩天好好養傷,外麵的事情我先頂著,等傷勢好轉,就趕緊去把公主接回來。”

蕭雲衡開口:“父親可知…雪兒怎麽樣了?”

“別再提黎雪。”蕭遠霆聽到這個名字,剛有所緩和的臉色轉瞬又陰沉下來,“她就是個掃把星!以後她是死是活都不需要你們操心,你隻管把公主迎回來,其他的不需要你多問。”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走,顯然一刻也不想多待。

蕭夫人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頭像是空了一塊似的,原來……原來她嫁給他這麽多年,給他生了一兒一女,最終卻一點功勞都沒有,隻得了個“家門不幸”的評價?

“母親。”蕭雲衡嘶啞開口,“父親正在氣頭上,他說的話您別往心裏去。”

蕭夫人轉過身來,正想說些什麽,可一瞥見兒子幹澀的嘴唇,連忙吩咐婢女:“倒些溫水過來。”

蕭雲衡想調整一下趴得僵硬的身體,可稍稍一動就疼得吸了口氣,臉色驀然煞白,急促地趴在枕頭上等著那陣劇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