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那種家庭不適合你,到時候受傷的是你
一輛出租車坐四個人,車廂的擁擠情況可想而知,我左轉看見抿唇沉默的嚴寒,右轉看見閉眼假寐的邊疆,至於江陵,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時而要扭過頭來看後麵的邊疆。
“邊疆,這禮拜六我生日,你能過來麽?”江陵終於耐不住寂寞開口說。
邊疆慢慢睜開眼睛,後知後覺道:“你生日啊,不過我有事,不能去了,很抱歉,另外生日快樂。”
拒絕得多麽幹淨利落啊,我扭頭看了眼邊疆,正好和他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他漆黑漆黑的眼瞳在這有點昏暗的車廂裏顯得格外明亮,就跟天上那星星一樣。
我有些心慌,也不知道自己心慌什麽,然後我扭頭跟嚴寒嘮嗑:“嚴寒,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嚴寒不冷不淡地瞅了我一眼,然後說:“我打電話給大胖,他告訴我的。”
大胖是我們九班體型最彪悍的一個男生,所以我們就稱他為大胖,另外他在邊疆導演的《新版杜十娘》裏扮演一位路人兼任劇組裏的雜活處理人員,這廝格外崇拜嚴寒,所以對嚴寒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按在嚴寒身上。
我無聊地繼續這個話題:“大胖買手機了嗎,真好。”
嚴寒顯然對我這種沒有營養的話不感興趣,隻是輕輕應了聲,算是回應我了。
估計嚴寒對我態度冷淡,坐在前頭的江陵輕笑出聲,她在邊疆那裏碰到的釘子也終於在我身上找到了平衡感。
因為嚴寒對我這態度,我心裏不是滋味,腦裏又不受控製想到他跟夏悠卿卿我我地在四手聯彈,心裏更是不是滋味的一趟糊塗。
所以我也打算沉默了,車廂的氣氛壓抑得不行,估計司機大叔也察覺到了,為了防止意外發生,踩了好幾下油門,沒過幾分鍾就到了羅曼別墅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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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嚴寒跟我都在這裏下車,隻剩下邊疆一個人在車上,他跟司機報了一個地址,然後將車門狠狠地關上了,便長揚而去了,江陵想跟他說句告別的話都來不及。
嚴寒送我回到夏家門口,然後也特別瀟灑地要轉身離開,我不死心地對著他的背影追問道:“嚴寒,你在生氣嗎?”
夜裏的風挺大的,把我校服吹得沙沙作響,我的人影跟投在地上的樹影重疊在一起,像是冷濕了地麵。
“沒有,別多想。”嚴寒轉身說。
我說:“你現在的樣子明顯是在生我的氣,我能不多想麽,嚴寒,你把我當傻子看嗎?”
嚴寒笑了笑,這笑容在藍色的路燈下顯得輕輕淺淺的:“沒多大的事情,就是……”嚴寒頓了下,看著我,繼續說,“小薇,別跟邊疆在一起,他那種家庭不適合你,到時候受傷的是你。”
我笑:“那你說,什麽家庭適合我。”
嚴寒沉默不吭聲,跟我說了句“早點睡”後,便消失在這濃濃的夜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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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夏家,夏悠還在琴房裏練習上台表演的曲目,而一向休息時間很早的夏盛泉,還在客廳裏看報紙。
其實如果這個家裏少了我,然後再多一個女主人,一定會評上“五好家庭”的,可惜萬事不能如意,有時候我就想,如果我的親生母親還在世上,我在夏家的處境會不會變得稍微好過點,是不是也有這樣一位親人,在我晚歸的時候責備我的同時給我準備宵夜。
“回來了?”夏盛泉從報紙裏抬起頭,問道。
我解釋說:“因為排練話劇,所以晚了。”
夏盛泉點了下頭,沒繼續搭理我,我瞅了他一眼,然後上樓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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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晚會來得很快,夏悠早在前天已經準備好了上台表演的禮服,一套米黃色的修身長裙,上等的衣料質感勾勒出她初具模型的女人身材,露出了她白玉蓮藕般的手臂。
同時,我也看到邊疆給我準備的服飾和兩截道具胡子,心裏感到很淚奔,不過邊疆卻笑得像一隻狐狸似的,瞎眼似的誇我穿得好看。
嚴寒穿了一件黑色禮服,襯衫領子上套著一個深色的蝴蝶結,整個人看起來風度翩翩,我有點被驚豔到,恨不得多看他幾眼,不過當看到夏悠過去給他整理蝴蝶結的時候,恨不得自插雙目滾到一邊去。
然後突然有點欣賞江陵,如果她是我,說不準就能把事情擱在台麵上解決,不會像我一樣,在心裏腹誹個不停,把自己弄得像是從黑暗裏走出來的黑暗少女。
夏悠和嚴寒的四手聯彈是第一個上場的節目,黑壓壓的大禮堂裏,我坐在第二排的位子,所以我能特別清晰地看到夏盛泉居然坐在了我前麵的嘉賓席上。
我讀初三那會,夏悠常跟我說話聊天,聊她的玩具,聊她拿了多少獎杯,聊她每次比賽或者表演,夏盛泉都會親自給她捧場。
老實話,那時候我挺羨慕的,雖然在文藝體方麵我沒什麽天賦,但是我在學習方麵找到了門道,比如辯論賽,比如數學競賽等等,我也想著夏盛泉能親自光臨現場。不過年少的心有時候是挺無知的,不過無知也有無知的好處,我成績因為努力進步上來是事實,事情有點南轅北轍,但是也在同一個點上交匯了,我的努力不虧。
“到時候別緊張。”邊疆突然跟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扭頭看他:“我看起來很緊張嗎?”
邊疆拿起我的手,我微微詫異,正要一把掙脫開的時候,他笑意吟吟道:“你看,手心都出汗了。”
我反駁道:“我腎虛。”
邊疆愣了下,笑道:“確實該補補了。”
我哼了下,然後再次看向台上,夏悠跟嚴寒已經表演結束,我有點恍惚,直到場下響起了潮水般的掌聲,我才明白,他們真的表演結束,而且取得了全校的認可。
“真般配啊。”坐在我身後的幾個女同學發出了類似的感慨,
“很般配嗎?”我問。
邊疆慢悠悠地想了下,回答說:“算是般配吧,至少夏悠是那麽認為的。”
我覺得邊疆說話雖然總是說一個大意,但是都能說到點上,所以繼續問:“那你覺得嚴寒是怎麽認為的?”
邊疆想都沒想,說:“不知道。”
我虛應了聲,看了眼夏盛泉,心裏開始緊張了,除了手心冒汗,腦門和腳底板也是一片濕漉漉的汗液。
“你別緊張啊。”邊疆又跟我說了同樣的話。
我嘴硬:“我不……緊張。”
邊疆鄙視我:“說話都哆嗦了。”
我:“……”
《新版杜十娘》是第九個節目,在第七個節目表演完,《新版杜十娘》全組人馬都在邊導的帶領下擠向了後台。
後台空間挺大的,但是因為擠進去的人多,加上催場的人來回走動,鬧哄哄得一片,後台跟下麵的觀眾席有一扇小窗子,我無聊地透過窗戶往外麵看了一眼,夏悠正跟夏盛泉在講這話,坐在他旁邊的校長一臉笑意地點著頭。
“看什麽呢。”邊疆拍了下我的肩膀,用他那雙好看的眼睛也往小窗口看了眼。
我拉過他:“就看看人而已。”
邊疆不相信,不過也沒說什麽,隻是又囑咐了我一些話。
我不耐煩:“我的角色就是一個跑龍套的,你跟我那麽墨跡幹什麽啊,挑大梁的人在那邊呢,跟她交代幾句吧。”
邊疆說得特別理所當然:“你別多想,隻是對你不太放心而已。”
我冷哼:“既然不放心,還讓我上台。”
邊疆笑,湊到我耳邊說道:“沒辦法,私下跟你親點,然後給你騰出了這個機會,你爭氣點吧。”
我氣結。
第八個節目很快就表演完了,然後主持人上台說了幾句官方話,便請出了我們班:“下麵欣賞高三(九)班給我表演的《新版杜十娘》,大家歡迎。”
九班是重點班的重點班,但是對於晚會這類節目,是廢材中的廢材,所以大家對我們班的表演報以的興趣不大,掌聲也是稀稀拉拉的。
不過當江陵上場獨唱了一段昆曲獨白時,大家的掌聲開始熱烈起來了。
然後是陳晉榮出場,他長相幹淨,加上他的台詞幽默風趣,也很快贏得了大家的認可,再然後是老鴇出場,然後是各類小廝……然後是我……
“別緊張,跟平時一樣就好。”邊疆在我出場後低聲叮囑了遍,我深呼吸下,開始照本宣科地表演念台詞。
白花花的照明燈打在我眼角,心底是心慌慌一片,突然有了怯場的感覺。不過當我看到台下的夏盛泉,突然心靜下來,一股強大的力量把我的心慌全部壓製住了。
因為我在心裏不停地對自己說:“夏子薇啊夏子薇,你要爭氣點,即使是變成了笑話,也要把這笑話表演結束。”
孫富的台詞不多,在江陵要表演“跳江”的時候,我已經退到了幕後。
“挺不錯的。”邊疆對我笑了笑。
我也笑:“邊導過獎了。”
“孫富這下流胚子,居然能被你表演出了幾分風流味兒。”說話的是茉莉,給我送來一束小花,“小薇,送給你。”
我說謝謝,然後去換衣間將戲服換下來。
我臉上畫了台妝,對著鏡子,我把那兩撇胡子扯下來,然後對著鏡子審視了下自己,其實這張臉挺好看的,就是眉目太像夏盛泉了,我自己看著也難受。
晚會舉辦得挺完美的,九班的《新版杜十娘》也表演得挺成功的,因為這節目對大家印象都挺深刻的,在此之後,邊疆常被大家稱為“邊導”,江陵是“小十娘”,陳晉榮是“小甲”,至於我,大家還習慣性叫我小薇,可能跟某電視人物重名,相熟的幾個同學稱呼我為“格格”。
晚會結束,就是十一長假,要去養父養母家那晚,我手裏捏著夏盛泉給我的一千塊錢,睜眼到天亮,直到第二天,我背著行李包跟嚴寒在湖濱公園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