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舅母下跪認錯

南晝張張嘴,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黯然頷首。

眼見為實,煽動書生義憤,總是失之磊落,南晝不能說出真正的楊致遠為了揭發揚州刺史,受的傷比這還重。

“你主子是不是拖欠薪俸啊?”穆歆走出一段路,發現南晝還一動不動,折返回來,壓低聲音問道。

南晝抬頭看向穆歆,一臉不明所以。

“他真正的傷口裂開了,”穆歆比劃了一下,“後麵流的全是自己的血,你不去給他療傷?”

新傷和舊傷差別很大,穆歆不知道褚承澤坐著小驢車要去哪裏,總歸是不能頂著楊致遠的臉去醫館的。

南晝昨夜才跟自己分享過對當初那坨解毒草糊的研究,醫術聽起來不差。

“是,奴婢去去就回!”南晝眼神瞬間恢複光芒,神采飛揚地跑了。

“不用——”穆歆話音未落,南晝已不見身影,本想說不用回來,她已經沒什麽想問的了。

苦活累活都親身上陣,受傷了屬下還這麽開心,太子當成這樣,實在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穆歆隻希望褚承澤別大業未成,先把自己折騰死,不然她還得親手收拾三皇子和貴妃,麻煩得很。

南晝並未去追小驢車,而是直接從密道返回了太子府。

在出口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就看到換回太子裝束的褚承澤被西暮扶著走出來。

“殿下!”南晝快步迎上前,果然聞到了血腥味,“屬下給你重新包紮吧。”

西暮看到南晝吃了一驚:“你怎麽被趕回來了?”

“穆四小姐讓屬下回來給殿下療傷。”南晝狠狠碾了西暮一腳。

褚承澤心裏生出一絲奇怪的情緒:“你跟她說的?”

南晝連忙解釋:“是穆四小姐自己察覺到的,她一開始就認出今日的楊公子是殿下。”

“嗯。”褚承澤坐著任由南晝清創包紮,這點傷對褚承澤而言不算什麽,他從十三歲起就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包括自己。

最初姚策劃破的是特製血包,隻是沒想到憤怒的書生力氣也不小,原本在南疆受的舊刀傷又重新裂開。

更沒想到,那個從頭到尾冷眼旁觀的小丫頭,會在意。

南晝將自己的觀察匯報給褚承澤:“殿下,穆四小姐明日要去鎮遠侯府,她似乎並不知道衛大公子中毒一事。”

“告訴她,衛大公子中的也是僵石散。”褚承澤冷冽的聲音響起,“明日侯府見。”

“是,殿下。”

南晝憑借短暫的相處,迅速掌握了穆歆的喜好,提著一個巨大的食盒,成功繼續擔任穆四小姐的貼身丫鬟。

穆歆在夜宵間隙,得知衛大公子中毒之事,與外界所傳的奇症大相徑庭,果然是刻意引導到原主身上的陰謀。

難怪褚承澤說她試藥,僵石散是不為人知的南疆劇毒,不然衛博衍的病不會拖這麽久。

第二天一早,跟太夫人打過招呼後,衛氏就帶著穆歆和一堆禮物,坐上馬車橫跨大半個京城,趕往鎮遠侯府。

鎮遠侯府在崇陽坊,那一片住的是近幾十年的朝堂新貴,與穆氏這種世家大族所在的永安坊遙遙對望,分別代表著大周朝的兩股勢力。

“姑奶奶回來了!”鎮遠侯府的門房遠遠看到穆府的馬車,就立刻差遣小廝進去報信。

不等衛氏下馬車,鎮遠侯府一家老小都迫不及待地出來了,老侯爺昨夜在關城門之前回的侯府,一直在等著女兒。

“姝兒!”衛老夫人眼眶濕潤,原先總怕白發人送黑發人,還好老天爺開眼,她的小女兒好起來了。

衛氏一把握住衛老夫人的手,哽咽道:“女兒不孝,讓娘擔心了。”

衛老侯爺衛錚人如其名,站著就像曆經風霜的寶刀,帶著征戰沙場沉澱下來的氣勢。

如今年歲已高,請辭的折子剛被批複,就立即將衛家軍扔給大兒子,自己回京城看女兒,生怕哪一天就再也見不到了。

卻沒想到在路上就得知天大的好消息,如今能看到氣色大好的衛氏,衛老侯爺既欣喜又不滿:“怎麽現在才回來,你娘差點就要去穆家要人了。”

“明明是祖父想去,還是被祖母攔住了。”衛竹西偷笑著拆台,一點不給麵子。

“竹西,又沒大沒小。”衛二夫人陳氏不輕不重地拍了女兒一下。

衛二老爺也很開心,連聲招呼:“娘,你別拉著小妹不放了,外麵風大,快讓小妹和歆兒進去。”

“說的是,我們先進去吧。”在場唯一表情尷尬的就是衛大夫人趙氏,她的狀態很差,形銷骨立,看著沒比之前的衛氏好多少。

與穆氏注重規矩不同,衛家人相處更像普通人家般其樂融融,唯有衛大夫人趙氏坐立不安,手指神經質地顫抖。

“歆兒,上次是大舅母口不擇言,你要怪就怪我。”趙氏突然站起來,直勾勾看著穆歆,卑微而急切,“求求你,救救你大表哥吧!”

“大舅母錯了,我給你跪下,我給你磕頭認錯好不好?”

衛氏快步走出,牢牢扶住要跪下去的衛大夫人:“大嫂,歆兒不過是個孩子,你這是在做什麽?”

衛老夫人往日心疼這個大兒媳,多有縱容,卻不想她竟越來越糊塗。

這哪裏是在道歉,分明在脅迫,衛老夫人一拍桌案,怒斥道:“還站著做什麽,還不扶大夫人下去休息!”

“母親,兒媳隻是想救博衍,你們都不管他了,我這個做娘的不能不管啊!”趙氏卻是淚流滿麵,衝著衛老夫人大喊。

視若生命的兒子一天天在衰退,趙氏從希望到絕望,受盡了煎熬。

看到衛氏真如傳聞般康複如初,她就像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毫無理智可言。

如果穆歆真是仙女下凡,她可以一日三炷香磕頭謝罪,隻求衛博衍能好起來。

衛老夫人麵露不忍,卻還是讓人把趙氏帶回院子,她早就跟趙氏說過,祥瑞之事飄渺不定,求醫問藥才是正道。

被趙氏這麽一鬧,眾人心裏都不是滋味,衛氏痊愈是值得慶祝,但衛博衍的病仍舊是籠罩著鎮遠侯府的陰影。

穆歆記得趙氏在兩年前衝著原主大罵“煞星”“都是你克了我兒子!”的瘋狂模樣。

也記得三年前出征南疆,衛博衍意氣風發地騎在馬上,在原主憧憬地走上前時,彎腰輕拍她的頭,許諾帶戰利品回來的笑臉。

一年後大勝歸朝,衛博衍被封為雲麾將軍,給原主帶了一隻雪狐幼崽當禮物。

衛氏強撐著身體帶女兒參加侯府家宴,衛博衍還牽著戰馬帶原主在練武場繞了一圈。

第二日,銀狐淹死在穆府池塘,驚才絕豔的雲麾將軍,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