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書生孤勇,重傷不退

不知太子殿下演的又是哪一出,穆歆往邊上退了退,反正吃虧的隻會是別人。

兩個手下半天沒傷到書生,姚策看不下去了,罵罵咧咧擼起袖子親自衝上去。

“啊——”

下一瞬,姚策不知被什麽絆倒,從台階上滾落,摔了個狗啃屎。

“公子!”姚策手下嚇得趕緊撲過去,隻見姚策摔得灰頭土臉,頭發都歪了,看著極為滑稽可笑。

“我要殺了你們!”姚策氣得麵容扭曲,一把抽出手下的佩刀,砍向擋在前麵的書童。

書童臉色大變,躲過砍到眼前的刀就跑進人群,一邊逃一邊大喊救命。

“殺人啦!姚侍郎的公子要殺人啦!”圍觀百姓中有人大聲驚呼逃竄,其他人被帶得也慌忙散開。

姚策轉身又向書生劈了一刀,書生往後退了幾步沒躲開,胸口被劃拉了一道巨大的傷口,鮮血噴湧而出。

兩個姚府家丁已經被嚇得呆愣當場,真當眾鬧出人命,姚策會如何不說,他們絕對是活到頭了。

姚策反而被血激起了凶性,雙目通紅地盯著仍舊站立著的書生:“傻愣著幹什麽?給我摁住他,今天小爺要把他的牙一顆顆敲碎!”

穆歆看姚策的蠢樣子,確定這兒子要坑爹了。

“小姐,我們不救人嗎?”南晝試探著問。

穆歆不明所以:“還有我的戲份?”

對上穆歆清澈無辜的雙眸,南晝久違的感覺臉上發熱,她沒想到,連殿下的偽裝都被輕易看穿了。

“住手!”

在書生即將被押住的那一刻,有一行人騎馬而來,為首的是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官員。

姚策看到來人,被怒火燒沒的理智稍微回來了一些,語氣仍帶著不爽:“高大人,我教訓一個當街傷人的惡徒,你也要管?”

“姚公子,你並無官職在身,大周律例,不得擅用私刑。”

高大人手一揮,立刻有幾個士兵把書生從惡仆包圍中解救出來。

“高明義,少跟小爺耍官腔!”姚策再次被激怒,指著自己腫痛青紫的臉大喊,“是這刁民先把我打成這樣的!”

“滿嘴胡言!明明是你們主仆三人先毆打致遠兄!”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義憤填膺地反駁。

“就是!你不小心摔下台階,還把楊公子砍傷,這是蓄意殺人!”重新聚集的人群中,也有人掐著嗓子幫腔。

“你是楊致遠?”高明義低頭看向滿身血的書生,眉心蹙起。

褚承澤,不,楊致遠理了理衣袍,不卑不亢地端正行禮:“正是,草民楊致遠,見過高大人。”

姚策就是個混不吝的二世祖,高明義原想著當街鬧事不好處理,先把書生收監了再跟姚家交涉。

“都帶回去。”高明義頭疼,他就不該這個時間來喝茶,直接回家抱孩子多好。

“高大人,為何要扣押楊兄?”一個聞訊趕來的學子揚聲質問,這茶樓離國子監不遠,他下學後就聽說姚策要殺楊致遠之事。

“楊兄犯了何罪?隻因姚策是兵部侍郎之子,高大人就如此偏袒?”另一書生也一臉義憤。

“賑災糧被倒賣一案尚未落定,楊公子身受重傷,再進衙門還能活著出來嗎?”更有陰謀論者,開始用異樣的眼神瞪著高明義。

有人聞言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世家大族沆瀣一氣,姚侍郎的嫡妻正是出身於揚州崔氏,難怪要無故傷人!”

高明義聽著書生愈來愈發散的言論,額角直跳,淮南道一案牽扯甚廣,連他都有遠親涉案。

而楊致遠正是檢舉揚州刺史倒賣賑災糧的第一人,如今在讀書人中聲望極高。

“多謝諸位仗義執言,”楊致遠輕咳一聲,對眾書生抱拳行禮,虛弱而堅定,“楊某自小讀聖賢書,便是舍生取義,也在所不辭。”

“楊兄高義,但我等也不是懦弱之人,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受辱!”

“韓兄所言甚是,要帶楊兄走,就踏過我的屍體!”

高明義看著被書生團團圍住的楊致遠,摩挲著韁繩,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

他不信一個沒有背景的書生,能逃過圍追堵截,越過層層關卡,直接將揚州刺史告到了監察禦史那裏,還巧遇奉旨賑災的太子殿下。

如今簡單兩句話,就激得書生們從聲援到奮不顧身對上官兵,煽動力堪稱可怕。

高明義在心裏有了決斷,他剛上任京兆府少尹,連京城的路都沒蹚熟,惹不起這尊大佛。

“諸位不要誤會,本官是要帶楊公子去療傷。”高明義揮退士兵,下馬靠近群情激奮的書生,朗聲解釋自己的用意。

“姚策傷人,其罪當依法判處,楊公子作為受害者,隻需陳述情況。”

姚策已經被嚇清醒了,要是被他爹知道自己想當街敲掉楊致遠的牙,怕是會被家法打死。

“都是誤會,我適才喝多了,沒控製住力道。”看著圍堵在茶樓前烏泱泱的人群,姚策第一次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心生畏懼。

立刻有人冷嘲出聲:“姚公子一個誤會就能傷人,下次是不是當街殺人都能推說手抖。”

“誰在說話?有本事站出來!”姚策雖一時服軟,卻不是能受氣的主,拿著刀就指向人群。

“姚策!你好大的膽子,當著本官的麵還要行凶!”高明義恨不得一刀砍了這個蠢貨,冷喝道,“把他給我拿下,押送京兆府大牢。”

姚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奮力掙紮:“高明義,你敢這麽對我?信不信我讓——”

一個士兵幹脆利落地劈暈了姚策,其他士兵壓著兩個家丁,火速把禍根送出包圍圈。

高明義這才鬆了口氣,對著書生們則態度一轉,極為誠懇親切:“諸位快些讓開一條通道,讓楊公子盡早就醫。”

情緒激動的書生們這才發覺,可憐的楊致遠已經被擠得又滲出了血,嘴唇都開始發白。

“致遠兄!你們快散開,他要喘不過氣了!”最初以身擋開士兵的學子大驚失色,連忙又張羅著散開。

楊致遠扶住不知何時又冒出來的書童,輕聲安撫道:“無礙,隻是些許皮外傷,諸位不用擔心。”

事已至此,高明義不想再把人帶回京兆府給自己找麻煩:“楊公子,前麵便是濟生堂,本官派人送你。”

“多謝高大人,草民有舊疾在身,需先回住處服用湯藥,方能治療外傷。”楊致遠婉拒,再與相識之人淺聊幾句,再次向眾人道謝後,坐上一輛樸素的小驢車離開了。

高明義以為楊致遠是要回去複命,暗道果然是個要前途不要命的,搖搖頭,指揮著手下士兵疏散人群。

穆歆圍觀了一場跌宕起伏的大戲,誰能想到一腔孤勇的寒門書生,會是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呢?

“淮南道災情很嚴重?”穆歆看向南晝,方才書生喊著的就是太子被人詬病濫殺無辜的那次賑災。

南晝眼神冰冷:“蝗災被及時遏製,但因為領不到賑災糧,死者以萬計。”

穆歆歎了口氣,低聲對南晝說:“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