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心隔肚皮,內外兩不知

一襲紅衣,在黑夜的襯托下,格外驚豔眸光。

“七王爺找我?”

若不是許多金開口說話,宴深還以為眼前披散著頭發的,是個女子。

頓了頓,宴深開門見山地問道,“七王妃今日可來過你們酒肆?”

許多金搖頭,啞然一笑,“今兒沒有。”

大半夜找貓的這個理由,編得實在是荒謬至極。

整個綏安長街無人不知香菜是七王府的,別說去偷它了,就連摸都怕七王爺剁了自己的手。

若是在街上見到香菜,早就上報給七王府的人求賞了。

眼下晏深親自登門找,是編不下去了?

……

許多金的篤定,令宴深有些許遲疑,“當真沒來過?”

犀利的眼神光,像是要射透許多金的心似的。

走到廳堂中的許多金,隨即取出賬簿放到宴深的麵前,“這是意蘊酒肆的賬簿,七王爺若是不信,大可翻閱。我們每一筆銀子,都是記錄在冊的。”

許多金即使不主動拿出它,宴深也會向他要,索性直接走了宴深的路。

至於宴深還有沒有路可走,那是他的事,與己無關。

搖曳的燭光下,晏深與許多金相對而坐,一頁一頁,耐心地翻著意蘊酒肆的賬簿。

隻是可惜這本賬簿上的確沒有衛芫荽名字,畢竟不在七王府的時候,衛芫荽就是意蘊酒肆的主子。

主子的膳食,又怎麽可能會記錄到賬簿裏?

……

這是宴深第二次見到許多金,上一次是在丞相府的柴房。

顯然,晏深沒有將他給認出來。

這證明他上次的易容,是極為成功的,竟能瞞過七王爺的眼睛。

反倒是不俗於世的氣質,令宴深若有所思。

普通掌櫃?不像。

江湖中人?從未見過。

到底是誰?

翻完當日的賬簿,晏深的眼眸裏幽光一閃,“將這月的賬簿都拿出來,本王爺想好好看看,王妃最近都吃了些什麽,記錄下她的喜好。”

一日的賬簿,動起手腳來,簡直不要太輕鬆。

可一月的,他又是深夜突訪,酒肆的人是不可能有時間準備。

賬簿一翻,很多事情的真偽就知曉了。

否則他為何要在大半夜上意蘊酒肆?

他可沒大病……

宴深暖心的鬼話,許多金自是不信。

如此暖心?

如此暖心還會為了達到自己目的,強行給衛芫荽灌黛青,而不是想想別的辦法?

“這賬簿我們是不給外人看的,但七王爺要看,自然沒問題。”許多金很快從書房裏取來這一月的賬簿,將桌子擺得滿滿當當。

意蘊酒肆是綏安長街味道最好的一家,這事宴深知道。

可一家街頭的酒肆味道再好,又能好過宮中的禦廚?

所以,宴深從未到意蘊酒肆用過膳。

但眼前的賬簿數量,大大超出宴深的想象。食客的力量足以證明,可能的確好過了禦廚。

“意蘊酒肆的客流量,真是羨煞旁人。”

晏深語氣裏,若有似無的嘲諷之意,許多金自然聽出來了。

“承蒙綏安百姓厚愛,還算不錯,勉強度日。”絲毫沒有驕傲之色,但言下之意又滿是驕傲。

勉強度日?

若意蘊酒肆這樣的生意都是勉強度日,那綏安長街應該就沒有肆能開得下去了,早已關門大吉。

宴深繼續邊翻賬簿,邊問,“掌櫃的是綏安人?”

看似漫不經心,其實內心滿是試探,甚至隨時都有出手的可能。

宴深這是想套他的老底?

——沒門兒。

許多金笑了笑,“是,生於綏安,長於綏安。”

宴深追問,“這酒肆是掌櫃的父母留下的?”

以許多金的年紀,是不可能生於意蘊酒肆建造之前的。

畢竟意蘊酒肆從開肆到現在有多少年,甚至是零幾天,眾人皆知曉。

這點無法撒謊。

但晏深不知道,許多金的身份從來綏安的第一天,就已提前安排好,經得起任意推敲和調查。

所以回答他話的許多金,語氣裏沒有絲毫的慌亂,“不是。在下父母都是耕夫,種田為生,饑荒那年不幸身亡。”

意蘊酒肆的地契價格,是綏安長街,所有肆裏最貴的。

以許多金口中所說,耕夫家庭,種田為生,是不足以支撐他買下意蘊的。

這點,說不通。

晏深抬頭,冷冷地看著許多金,“那掌櫃的,又是如何買下這家酒肆的?”

“這酒肆不是我的,我隻是幫忙經營,所以他們叫我掌櫃的。但真正的掌櫃不是我,至於是誰,我也不知道。我也未曾見過。”許多金回答的認真無比。

這世間哪有這麽多的不勞而獲……再說,他堂堂七王爺看起來像是傻子嗎……

這般沒有腦子的理由,令晏深眉頭甚蹙,“你既沒有見過掌櫃的,那掌櫃的又是如何找你幫他經營的?”

據說曹興騰的夫人也喜好膳食,早些年曹興騰想要買下意蘊酒肆送給夫人,作為五十大壽的生辰禮。

價格開的具體多少,宴深不知道。

相傳是意蘊酒肆地契的十倍之多。

可意蘊酒肆沒有賣。

甚至鑒於丞相府去談這件事情的人過於挑釁,隔天的時間,酒肆的掌櫃便差人送了一張銀票給丞相府,讓他們不要來打擾自己經營。

那銀票上的數額,是丞相府給的銀子的百倍之多。

打臉到了極致。

雖然這筆銀子丞相府最後還是退了回去,畢竟已經鬧得人盡皆知。若是還收了這筆銀子,皇上知道了,性質可就變了。

但如此豪橫有脾氣的掌櫃的,實屬罕見。

因此,宴深對於這件事情的印象可謂相當深刻。

許多金頷首,微微一笑:“可能這就是緣分,既是緣分。那自然就不能告訴七王爺了。還望七王爺海涵。”

晏深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許多金顯然是在玩弄他。

但酒肆的賬簿上,確實清清楚楚地記錄著衛芫荽每日吃了些什麽,共計銀子多少兩。

這讓宴深根本挑不出刺兒來。

但凡發現絲毫問題,他都能立馬掀了這酒肆!

“若七王妃明日到酒肆用膳,掌櫃的記得差人到七王府知會一聲。若被本王發現你窩藏衛芫荽,本王要你命!”

合上賬簿的宴深,轉身怒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