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佬

柳鈺最近對林落羽的態度有些奇怪,欲言又止,欲說還休,欲拒還迎……

總之是看得出來的糾結。

林落羽看花椒樹,他便在花椒樹下看書,書卷翻得獵獵作響,懷疑一個字都沒看清。。

林落羽澆水,他便站在菜園外,看蒜苗,看茄子,看黃瓜,看一切能看的東西,總之不看林落羽。

林落羽閉眼曬個太陽,他也站在他輪椅後,看天、看雲、看太陽……

林落羽總覺得自己背後似有冤魂,大太陽下他後脖頸涼颼颼的,他回頭——

柳鈺那張大白臉,赫然湊到他麵前。

他愣了愣,眨眼。

柳鈺扭捏的揪住自己的衣角,他向來是個嘴硬的,讓他承認別人比他強,等同要他命。可麵前這位是寫出《封建論》的大佬,是讓前任涿鹿書院院長莫雲鬆都讚不絕口的人。

他張了張嘴,羞於啟齒,說不出你幫我指導功課這句話,這不符合他的人設。

林落羽凝著眉想了想,疑惑問道,“我欠了你銀子?”

柳鈺被問的一愣,隨即又為自己感到心痛,他心目中《封建論》的作者合該是舉手投足有大家風範,目光如矩,姿容幹練成熟的長者。

他斜斜瞥一眼這人,姿容……

很好看。

他有點心梗,一個寫出《封建論》的男人,長成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的模樣,你嚴謹嗎?

“你怎麽能張口閉口談銀子?”柳鈺吭吭哧哧憋出一句,這多毀形象?文壇大拿,引經據典,字字珠璣,怎麽能沾染銅臭……

“那我該談什麽?”

林落羽摸了摸鼻尖,表示被懟的莫名其妙。

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炮仗,一碰就炸,呃,還是不惹的好。

他沒有放煙花的愛好。

他轉著輪椅,想要去廚房看一看,林楠說了今天會回來的晚一些,他不想讓她太累,所以決定準備晚飯。

他剛往前推了兩步,輪椅突然一輕。

柳鈺臭著臉,不情不願的推著。

“你不欠我錢。”

他突然悶悶的說道。

林落羽摸了摸鼻尖,“哦……”

柳鈺豎著耳朵聽他的下文,等他問他是不是有事,可他輕飄飄一個“哦”字就給他打發了。

他準備的一籮筐話,就這樣噎在他的胸口,差點把他噎死。

他努力順了順了氣,這才好受點。

“你不好奇我為什麽跟著你嗎?”

“不好奇。”

輕飄飄的三個字,回答的分外流暢,連個磕巴都沒打。

柳鈺:“!”

幹!他柳小爺生平沒受過這窩囊氣。

他看著那個手拿菜瓜,比比劃劃的男人,硬是咽下自己梗出的一口老血。

這男人除了對林楠有興趣,別的他在乎過誰啊?

這樣一想,他柳小爺似乎又沒有那麽傷心了,於是勉為其難開了尊口,“你要給我楠姐做菜瓜餅嗎?”

林落羽點頭。

“君子遠庖廚……”他原本想說這句話,但是想起這林落羽以往的表現,他梗了梗沒有說出口,因為他覺得自己說出來也是句廢話。

這男人才不管是不是君子,他所做一切重心都在那個人的身上。

他扁了扁嘴,忍不住說道,“沒用的……她”

林落羽削瘦的指骨捏住菜瓜,薄薄的刀刃從頭穿到尾,淺青的皮長長一條,動作專注而認真,明明他臉上沒有什麽神情,但柳鈺就覺得自己在這張臉上看到了“虔誠”。

他那句沒說完的話突然就卡在了喉嚨裏。

“她壓根沒把你當男人看……”

一個女人是否心儀一個男人,這是最容易分辨的事情。目光追隨,在意容貌,含羞帶怯……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體現,而他楠姐呢……

動不動給人扛起來了,擼小狗一樣擼某人,不定啥時候還給人擼惱了,然後又巴巴去順毛。

這明顯是養狗崽子的套路嘛。

他轉眼,看著某“狗崽子”長指纖纖揉著麵團。

柳鈺像個老頭一樣歎息,沒救,找不到一絲修成正果的證據。

“算了,要不是你寫出《封建論》我才不管你呢。”

他自己嘟嘟囔囔的攜著木柴去生火。

林楠回來的時候,林落羽下巴上帶了點麵粉,她彎著眼睛衝某人招手,“來。”

林落羽滾著輪椅,緩緩而來,停在她咫尺之距。

林楠挑起他的下巴,故作驚訝,“你是在麵缸裏打滾了嗎?”

她手指輕輕在某人雪色的下巴一下一下摩挲,每擦一下便多一道泥黃的手印。

她眼睛越來越彎,唇角的笑意藏不住。

那個雪一樣的人才反應過來,他長指纖纖撫過臉頰,一團泥汙躺在指尖。

柳鈺親眼看著那人唇角細小的折痕眨眼間消失,淺淡的唇線緊緊抿著,掉頭轉身,冷漠萬分。

他搖了搖頭。

沒救,真是沒救。

依他縱橫宅鬥十幾年的眼力,林落羽手裏拿的絕逼是盤死棋。

他亦是心疼自家偶像的,忍不住拿手肘撞了撞“楠羽”大旗的忠實擁護著李小胖,“噯,你不是紅娘嗎?倆人吵架了你不管管啊?”

李小胖左手菜瓜餅,右手紅燒肉,淡定抬眼,“沒事,吵不起來的。”

柳鈺驚訝,指著林落羽黑沉如墨的臉,“林落羽的臉黑成鍋底了,你確定吵不起來?”

李小胖嫌棄的看著自己的小夥伴,“打是親罵是愛,你不知道嗎?”

柳鈺想罵娘,“打死也是愛,你想不想我愛你?”

李小胖絲毫不耽誤自己進食的速度,他一邊不停的往自己的深淵巨口裏送東西,一邊忙裏偷閑回應著,“我楠哥不會讓落羽哥生氣,你看著吧。”

柳鈺拖著下巴,目光如矩,直勾勾盯著二人的身影。

隻見林落羽轉著輪椅朝水缸移動,抬手正要去拿木瓢,卻被一雙帶著泥汙的手搶了先。

那人笑的得意,眼睛眯的像月牙兒,她舀水洗手,目光卻鎖在林落羽的身上。

那眼神像是寫著明晃晃的大字——開口求我給你。

林落羽抿了抿唇,一眼不發轉輪椅,作勢要去廚房。

那搶到木瓢的人兒,頓時覺得手裏的木瓢沒有吸引力了,毫不猶豫的甩進了水缸。

轉動輪椅的手指停了停,一個眨眼,便伸手朝著木瓢抓去,然而半空又被人搶了去。

林楠笑的賤兮兮的,看口型像是在說,“哎呀,手指沒洗幹淨呢。”

她反複衝洗自己的手指,笑嘻嘻的看著林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