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女兒紅

時間一晃就到了五月十五這日。

萱娘子因著定了親事,要被府尹夫人拘在家中繡嫁衣,往後都不方便出門了,便提前了半月在五月初一這日親自給秀秀送來了及笄禮物。

偏巧齊二奶奶當時也在,這才相信之前白掌櫃說秀秀有府尹女眷做靠山的事是真的,當下對秀秀的生日也上心了起來,主動提出要幫著大辦一場。

原來秀秀接手悅來酒樓後,不僅用兩盤芋頭糕壓住了酒樓原有的廚子,還推出了不少新的花樣菜式糕點,諸如什麽蛋黃酥、銅鑼燒、紅糖鍋盔,弄得眾人都要以為秀秀是打算帶著悅來酒樓跟福香記搶生意了。

她倒好,又搞出來什麽冰糖酸梅鴨、橋頭三嫩、耗油生菜、水煮魚、肥腸雞等等幾樣旁人別說吃,聽都沒聽說過的新菜,每一道都能推出去做招牌菜了。

搞得不少食客每天一到點就上趕著進酒樓問今日有何特色新菜。

對賭自然是大獲全勝了,齊二爺原先的擔心都成了多餘,後來他們兩口子一對賬本,立馬主動央求秀秀留下繼續掌管悅來酒樓。

能不積極嗎,秀秀來這一個月,酒樓的營收能頂之前一個季度的,現在江州城裏誰還不知道悅來酒樓隔三岔五就會推出色香味俱全的新菜,但凡兜裏不差那點閑錢自然都是不甘落後地想去嚐嚐。

甭說力壓江州其它酒樓,悅來酒樓如今可是自家上上下下忙得沒一個能閑下來的,前一桌的客人剛抬腿走人,後麵的客人又馬上坐下去了,錢小二笑稱跑堂們都來不及收拾桌子。

看到真金白銀的錢後,齊二奶奶對秀秀的態度就熱情了不少,再加上見到府尹的嫡女都親自來送禮物,她自然更加主動了,拍著胸脯跟秀秀說要幫她辦一場風光體麵的及笄宴。

然而秀秀父母皆已經過世,這邊又無其他親戚長輩,便隻好自己找人做正賓、司者、讚者。

正賓得是德才出眾的長輩,請的是上雲書院文夫子的夫人,司者請的是秀秀的鄰居楊娘子,讚者則一般為笄者的好友,齊二奶奶略一思索便決定自己上了。

觀禮的來賓沒有專門邀請,齊二奶奶打從初一就開始派人宣揚金掌櫃十五這天及笄,悅來酒樓要在這日擺上一天流水席,歡迎全城的人前來賀禮。

及笄禮開頭是由司者她們迎賓,正賓就位後宣布開禮,然後秀秀這位正主就位,經過正賓洗手後開始行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等加冠禮,笄者入席聆訓、揖謝,禮成。

一連串繁瑣的儀式結束後已經是烈陽高照了,齊二奶奶一聲令下,悅來酒樓的及笄宴便開席了,她為了在秀秀麵前做人情,另搬來了三十壇女兒紅,以供席上客人暢飲。

秀秀提前找她單獨要了一小壇,吩咐雲欣收了起來。

女兒紅這酒是有特殊含義的,一般是家中誕下了女嬰,父母會在院子裏埋下酒,等到女兒出嫁時,把這埋藏了十多年的酒挖出來招待賓客。

酒這東西,密封埋藏得越久,越是珍貴香醇,齊二奶奶為秀秀尋的都是二十年以上的窖藏,雖然年份上並不十分稀奇,但勝在量大,讓秀秀很是感激。

從前在京城時,秀秀的父母也為她埋下了不少女兒紅,然而一朝奔喪,走的又是水路,實在不好攜帶這樣笨重的東西,便還叫那些酒埋在京城金家的小院裏。

流水席已經換了不知三輪還是五輪,秀秀作為今日的正主,必須杵在原地接受一波又一波客人的恭喜。

然而,這些人中,一直沒有出現她最想見到的那一個。

此刻,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靖安大長公主府上,年事已高但身子依然健朗的大長公主正喂著精致藤籠裏的鸚鵡。

“世子到底是怎麽了,從江州回來用了十天也不算趕路,剛回來便暈倒不說,怎麽醒來後就性情大變,話都不愛說了?”

曹公公忙道:“奴才聽說世子生辰這天,連大夫人吩咐廚房專門做了送過去的雞湯長壽麵都沒吃,說是嫌油膩。難不成是去了趟江州,連口味都變了?”

“他不想吃便不吃吧,”大長公主淡淡道,“隻是身為京城的世子,口味還是該隨北方些的好,往後娶妻又不會娶江南女子。回頭跟廚房說換著花樣多給世子做幾道菜,就說是我的話,總該有合他胃口的。”

“是,”曹公公道,“公主可還有別的吩咐?”

大長公主盯著籠中的彩色鸚鵡,歎道:“孫兒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就不樂意聽我們長輩的話了,他哪裏明白我和他爹對他的寄望。等他也成了家,有媳婦兒幫忙勸著,便該知道我們的苦心了。去把大夫人叫過來,該商量著給世子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定親了。”

宣國公府裏,趙子寧在自己的院子裏看著兵書,抱劍侯在邊上大氣都不敢出。

自打世子醒來這一個多月,宛如變了個人似的,性格變得讓人越發琢磨不透,不喜歡旁人接觸他,也很少主動同人說話。

但脾氣明眼見地卻是變差了,喜怒無常,一天天冷著張臉,雖然晨昏請安時麵對長輩們會好些,可還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回到自己房裏更是不待見所有丫鬟。

有一個大夫人從前撥過來的丫鬟仗著自己有幾分顏色,硬要湊上去,下場比前一位還慘,直接連累一家子被打發到莊子上做苦力。

也有大長公主賞下來的人,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都知道是給世子曉事的漂亮姑娘,一樣被攆了出去,當時哭得抱劍都替她委屈了。

突然——

“抱劍。”

正在看兵書的俊朗少年翻了一頁書,喚他道。

抱劍趕緊恭敬地看向自家世子爺。

“你說,我被祖母禁足不得離京,”趙子寧放下書,問道,“我沒能如約再去江州喝她的及笄酒,她在心裏會不會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