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匯聚成兩個字
其實聽到江行書說這話的時候。
楊順心裏就有了譜，他的答案，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有意思。
這個康王有點意思。
略微奇葩，居然想找一個躺平，愛玩的。
見楊順沒有被轟走。
他退至一旁後，之前被淘汰的人立馬圍了上來，“兄弟，你通過了？”
“沒說。”
楊順搖頭，不想太招搖，而且，他也確實不確定到底能不能過。
“我看你沒有被轟走。”
“你應該是過了吧？你答的什麽啊？”
之前那個最不甘心的白衣書生臉紅脖子粗地問道。
楊順瞄了他一眼，淡然回答，“隨便答的。”
“隨便答的？”
“怎麽可能？！”
白衣書生的表情更加死不瞑目了，紅著眼，語氣嫉妒到不行，“為什麽？為什麽你這麽隨便都可以，我這麽用心卻被趕走了，憑什麽？”
楊順瞄了他一眼，生怕被他唾沫橫飛噴一臉。
懶得理，於是身體一轉，便準備苟一邊去。
卻不曾想，這個白衣書生執拗地拉住了他，魔怔地咆哮著，“回答我，為什麽？”
楊順嫌棄地將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扒拉開。
指了指上麵，又指了指下麵。
“什麽意思？”
書生不懂。
“問天，問大地。”
“或者是問問宿命。”
說完，他便咧嘴一笑，深藏功與名地離開了。
留下那個書生，原地呆若木雞，喃喃自語。
“問天，問大地……”
他看了看穹頂，又看了看腳下，最後忽然敬佩地望向已經走遠的楊順。
深以為然，麵露頓悟。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原來如此，我終究是差了些修為和境界。”
“高人啊，真是高人！”
“我光是誇誇其談要探究天人，卻無異於紙上談兵。”
“高人，卻早已將天人之道融合在了字裏行間中。”
“一顰一笑，一字一句，皆為天人！”
“沒想到如此高人也來應召，我，楊柳生，甘拜下風，自歎弗如也。”
“哈哈哈。”
白衣書生仰著頭，爽朗大笑著踱步離去。
……
沒等多久。
一個府兵拿著一張榜張貼到告示欄上。
上麵公布了第一批準許進入下一階段考核的人員名單。
一群人蜂擁而上，踮著腳，瞪著眼看了半天，皆是失望歎氣而回。
楊順吊在最後，等人散去後不緊不慢地掃了一眼。
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第一批進入下一輪考核的，共有十人左右。
他便是其中之一。
這十來人聚集在王府門外，互相打量了一番。
果然都是些表情活潑，眼裏散發著靈動精光的騷年。
一看都是一群臭味相同的家夥。
而那些還在十裏長街上苦思冥想著答案的應召者們則是無比羨慕的望著這十來個人在府兵的引領下，進入王府大門……
楊順一行人在府兵的引領下穿過垂花門。
皆是忍不住驚歎連連。
一番猶如世外桃源的美妙場景呈現在眼前。
鳥語花香的園林，獨具匠心的亭台軒榭。
池塘水汽蒸騰，色彩斑斕的魚群遊弋其中。
幾隻白鷺滑翔在水麵上，發出清脆悅耳的叫聲。
有兩隻則是撲騰著翅膀落在廊橋口的雕花麒麟上。
有些高傲，又有些好奇地斜著頭，看著眼前的這群人。
似乎是在嘲笑他們沒有見過世麵的樣子。
眾人驚歎地看著眼前的盛景，嗅著滿鼻的花草芳香。
心底裏更加堅定了要留下的心思。
明明這裏和外麵的街市僅一牆之隔，但那堵高牆，仿佛將人間隔絕成修羅和天國兩個截然不同世界。
一麵充斥忙碌疾苦，一麵則無限美好。
府兵領著楊順他們穿越園林，來到一處遍布綠植的空地上。
這裏，已經有三個白首老者等候於此。
坐在長桌後，品茶交談，愜意而自在。
“歡迎諸位。”
領路府兵退至一旁，坐席中，最中央的老者首先轉過頭來開口說道。
“先自我介紹一下，老朽為正德元年恩科進士楊甫生。”
“現為翰林院編修。”
“這二位，皆為同年進士，現同樣供職於翰林院。”
“所以這第二考，考校的乃是文才。”
“諸位不僅需要和康王殿下有著相契合的誌趣，還需要滿腹經綸，飽讀詩書。”
“有令人稱讚的才華。”
“故而老朽在此出題。”
“請諸位以方才答題凸顯之誌趣為題，作詩一首。”
“最終排名前三甲者，晉級。”
“呃～？”
“方才答題凸顯的誌趣為題？”
此題一出，一行人皆是麵麵相覷。
“什麽誌趣？”
“喜歡玩兒？熱愛躺平？”
這時候，府兵過來，給每個人的桌前發了一張紙。
楊順接過筆，想了想便開始作答。
他的動作，立馬引起了三位翰林院大知識分子的注意。
此題很難。
要在詩裏完美的體現出玩世不恭，遊戲人間，我行我素的氣質，又要有才氣，還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成詩。
如果不是身懷大才，發自內心放浪形骸之人很難完成。
這個人動作這麽快，幾乎是不加思索便開始動筆。
太驚人了。
他是誰？
楊甫生和其他兩位考官看了看名單，比對了下座次號，看到楊順是個木匠。
心裏的升起的期待，頓時歸歸歸歸歸零了。
嗬嗬，區區一個木匠，僥幸過關，又能有多少文才？
三人彼此輕笑一聲，便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捧著香茗悠哉悠哉地品了起來。
然而茶水剛進嘴。
就有一個黑影鬼魅般地站在了他們麵前。
嚇得三人差點兒沒被嗆死。
抬頭一看，赫然便是那個小木匠。
“呃～”
“你幹什麽？”
楊甫生怔怔地問道。
楊順則是將手裏的紙張放在了桌上。
“我寫好了。”
“咳咳，這麽快。”
三人對視一眼，語重心長地看著楊順勸道：“小夥子，來到這一關不容易，不管怎麽說，還是要珍惜機會，抓住機會，三思而後行啊。”
“時間還有，你完全可以再回去好好想想嘛。”
“我確實寫好了。”
楊順將放在桌上的紙又往前推了推。
楊甫生見他是認真的，似乎不像是開玩笑。
於是低頭將紙張抹至身前。
好家夥。
楊順的筆跡，頃刻便驚豔了三人。
這書法，雖然算不上絕頂，但出自一個木匠之手，也足夠讓人吃驚了。
十分工整，且蒼勁有力。
再看內容……
“不練金丹不坐禪，饑來吃飯倦來眠。”
“生涯畫筆兼詩筆，蹤跡花邊與柳邊。”
“鏡裏形骸春共老，燈前夫婦月同圓。”
“萬場快樂千場醉，世上閑人地上仙！”
“……”
三位翰林院大文豪看完後，瞳孔皆收縮，呼吸皆同時凝滯。
心跳加速，血液沸騰。
胸中與腦海的萬千思緒和驚訝交織纏繞，最後匯聚成兩個字——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