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即使與天下為敵
這陳洪也太勇了。
楊順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咋舌。
怎麽想的?
怎麽就三天的相處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了?
即使是楊順,也覺得陳洪未免有點太那啥了。
莫非,這趙仙兒有毒?
把陳洪灌得腦子壞掉了?
“管家,這事兒不是你該操心的。”
陳洪顯得很不屑。
江行書的話,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卵用。
他猶自擺了擺手,“你隻需要回答孤的問題,賬房裏麵還有多少錢?”
“額……”
江行書不想說。
但在陳洪的逼視下,他還是道出了一個大概的數字。
“約莫,約莫二十萬兩黃金。”
“這麽少?”
“呃,王爺,真不多了啊。”
江行書抹著汗,覺得眼下這場景還有陳洪的眼神對他一個黃土都埋到脖子的老頭未免也太過於苛刻了。
二十萬兩。
對於一個地位崇高到皇帝都是同胞哥哥的頂級王爺來說,確實不多。
楊順也沒想到陳洪居然這麽窮,遠遠沒有想象中那麽有錢。
怎麽混的啊?
他暗自腹誹著。
“行,你可以走了。”
“我和客卿商量好具體方案再通知你。”
“我……”
江行書還欲說些什麽。
但在陳洪不經意一瞥流露出的冷光威懾下。
還是嚇得縮著腦袋閃人了。
“先生,不理他,我們說我們的。”
陳洪笑了笑,“對了,你這有酒嗎?”
“有。”
楊順點點頭。
他覺得陳洪好像一瞬間變得憂鬱了起來。
一點都沒有逍遙自在王的氣質了。
柳輕雪則是懂事地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隻留下兩個男人麵對麵而坐。
“來,我給您倒點。”
楊順給陳洪倒了些酒在碗裏。
陳洪接過碗一看,直接遞了回來,“滿上。”
“呃……”
“好。”
楊順點點頭,直接倒滿。
這酒,隻是市麵上最普通的酒,算不上很烈。
隻是陳洪這情緒,讓他覺得有點不對。
一定得小心點。
楊順暗自決定,一會兒絕對要把那趙仙兒吹上天,並且給康王的決定瘋狂點讚。
高歌戀愛自由,鼓勵為愛癡狂。
要不然被這位爺就地處決了,那他才後悔都來不及。
陳洪直接一仰脖將酒幹掉。
又讓楊順倒了一碗,然後又幹掉。
接連幹了好幾碗,方才抹掉嘴角的酒漬,笑嗬嗬地看向楊順,“先生,其實也是和江管家一樣的看法吧?”
“什麽看法?”
楊順明知故問。
“對孤要迎娶仙兒姑娘的看法。”
“啊?”
楊順一愣,撥浪鼓似的搖起頭,“沒沒沒啊,我覺得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情投意合,本就是你情我願。”
“我覺得沒有任何不妥,真的。”
“嗯?”
陳洪盯著楊順一本正經的模樣。
感覺他好像沒開玩笑。
倒是頗為意外楊順的反應。
不禁笑了笑,“先生果然非常人,恐怕能支持孤決定的,也隻有先生了。”
“哈哈。”
“應該的,屬下自當義無反顧和王爺站在一起。”
“好!”
陳洪忽然激動起身,端起酒碗,盯著楊順朗聲道:“孤得先生,勝得一知己!”
“真乃三生有幸!”
“呃,哈哈。”
楊順幹笑著起身和他碰了碰,也一飲而盡。
“實話說,孤以為,先生或多或少也有類似看法,沒想到先生竟然如此開明。”
“孤,由衷佩服。”
陳洪一邊搖頭苦笑,一邊自顧自說道:“世人皆道我色迷心竅,紈絝糊塗,卻無人真正懂孤之心意。”
“誠然,孤,逍遙一世,也無需他人理解!”
“他人也不配知道。”
“但如今難得先生知己,意趣相合,這些事,孤之心意願意向先生敞開。”
陳洪麵色酡紅,趁著酒力,滔滔不絕地說著。
“仙兒姑娘在入教坊司前,本為內閣首輔趙成川之獨女。”
“趙成川,本為皇兄與本王的老師。”
“按理說,他本應為當朝太師,位列三公。”
“可是……”
“父皇駕崩前夕,趙成川因為莊王扒出與建周人有勾結,結黨營私,意圖謀反,被以朋黨之罪罷黜處死,妻兒老小全部貶為賤籍。”
“仙兒受此牽連,入了教坊司。”
“本王,還沒有當上王爺之前,老師便時常給我與皇兄授課時,就常常將仙兒帶在身邊。”
“……”
“那時候的仙兒,小小年紀就已經精通音律棋牌,詩詞歌賦了。”
“本王從小放浪不羈,頑劣調皮。”
“她帶我學習詩經,撫琴作畫。”
“我帶她玩鬥雞和蛐蛐。”
“我們漫山遍野的跑,拉著手,笑著,累了就坐在地上,摘一點覆盆子。”
陳洪苦笑著,“好懷念那個時候的時光啊。”
“她的身影早就已經深深地映在我的心裏了。”
“那時候我就發誓,此生非她不娶。”
“如果我與她注定沒有緣分,那就終身不娶。”
“可是……”
“沒想到後來……”
陳洪臉上寫滿了無法左右命運的無力。
“她被貶入賤籍,入教坊司。”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沒有任何辦法。”
“這些年,我知道她被教坊司推出來擔當花魁,主持曲水流觴詩會。”
“我就一直想和她講,不是我不幫她,不是我冷漠無情。”
“我找過皇兄,但皇兄也沒有辦法。”
“我……”
陳洪說到這,居然是控製不住情緒,眼淚滑落眼眶。
在酒力的作用下,或許還有回憶和深埋心裏多年無人訴說的情感助推之下。
這個在外人眼裏玩世不恭,高高在上的康王,在楊順麵前露出了最為真實的樣子。
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一個有喜怒哀樂的肉體凡胎。
楊順也變得嚴肅了。
他認真地看著陳洪,自顧自地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然後又斟滿,再喝幹。
陳洪見狀,也端起碗來,和他碰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明明知道她一直在主持曲水流觴詩會,明明知道有許多京城浪**之徒覬覦她,但就是不敢去,吟詩作對,我隻是半吊子,巧取豪奪,更非我所願。”
“還好有先生相助。”
“那天,就是曲水流觴詩會那天夜裏。”
“我見到她,和她說了很多。”
“沒想到,她根本不怪我。”
“她明白我的苦衷,原來這些年,我們倆誰都沒有變,隻是……”
說到這,陳洪又哽咽說不下去了。
見狀,楊順再度端起碗,“來,王爺,我懂你。”
“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站在你這邊。”
“先生,哦不,順哥,有你這句話,孤便無所畏懼了。”
“孤從教坊司出來,就已經想好了,即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即使是與天下人為敵,即使是卸掉王冠,我也義無反顧。”
“這些年,我太慫了啊~”
兩個男人。
端著碗,在夕陽的餘暉照映下,重重的碰在了一起。
然後一飲而盡。
仿佛是達成了某種堅定的誓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