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肅平事蹊蹺,巡按拆錦囊

被安玉琳“念念不忘”的李彥斌,此時卻被青州千頭萬緒的事情緊緊纏繞住。

青渠堰之事,李彥斌剛開始查問,巡撫馮攸之便將肅平縣知縣的事情呈報上來。

據馮攸之所講,肅平縣乃是修建青渠堰的主要材料周轉地,和修河民工來源。此次青渠堰決口後,他立刻令人徹查此事,發現前肅平知縣武永哲竟然偷梁換柱,將修建堤壩的材料以次充好。這才造成了青渠堰修建不到兩年,便決口的大禍。

隻是那武永哲,一年前死於馬上風。如今的肅平知縣姚光正又被亂民所殺,所以死無對證。

除此以外,青州府一味宴飲接待李彥斌,賑災之事,總說盡可放心。李彥斌又怎麽能放心,朱門酒肉臭,河中飄餓殍,想想就令人心驚。

青渠堰一案,姚光正被害一案,以及現在賑災的事情究竟辦得如何,李彥斌都難探知。

李彥斌有心讓王昕派錦衣衛打探,可王昕卻說錦衣衛過於打眼,每日被人盯著,也探不到什麽消息。他明明看到王昕等人整日進進出出,不知在謀劃什麽事,卻半點消息也無法得知,心中煩悶。

撫著手中的錦囊,想到甘棠叫他無法可想時再打開,李彥斌不免更加鬱鬱,難道自己還不如一個宮闈女子嗎?左思右想,還是以災情為重,李彥斌打開錦囊,見上麵寫著“乘隙插足,扼其主機,漸之進也。”

李彥斌正在思索其意,王昕前來報事,說是京中傳來新的消息。李彥斌將錦囊收起,讓王昕進來。

王昕將東廠飛鴿傳來的敕令呈給李彥斌,並道:“殿下責令清查齊家糧號,以及壓平糧價,並責問賑災不力之事。很快州府也會收到消息。巡按大人,咱們可不能寸功不立,還落下這麽多過失啊。”

“本官收下那些禮品,不過是為了使這些官員放鬆警惕。如今他們賑災不力,縱容糧價飛漲,已經上達朝廷,也就有了由頭對他們分而治之。”李彥斌自信道。

見王昕能聽進去他的話,李彥斌趁勢道:“如今殿下責問,我等也不能幹耗著。王百戶,是否叫弟兄們去探探齊家糧號,還有這賑災上的貓膩?”

王昕應聲退下後,李彥斌不由想著,反客為主之計正落在此事上。這位甘侍中究竟是怎樣一位奇女子,難道世間真的有人能夠算無遺策嗎?

又過了五六日,八百裏加急才到達州府。敕令到的那一天,李彥斌令王昕備好欽差儀仗,一行人聲勢浩大地往巡撫衙門去了。

馮攸之領著眾人剛拜過皇太孫敕令,就聽下麵來報,說欽差巡按的儀仗到門口了。馮攸之心下一沉,忙帶人出去接欽差儀駕。

李彥斌進了巡撫衙門,坐在主案。王昕手按繡春刀立在一旁,緹騎們站在左右兩排落座的大人身後。

“不知欽差大人突然駕臨巡撫衙門,所為何事?”馮攸之在下首拱手問道。

李彥斌眼睛掃過堂下的眾位官員,道:“想必眾位大人已經收到皇太孫殿下的敕令,其中責問之意,本官不必再多言了罷?為今之計,當務之急是賑濟災民、平息糧價、清查齊家糧號,這三件大事。”

不待人回話,李彥斌又道:“布政司管著一州的錢糧,按察司主管刑名,藩台大人、臬台大人,如果這三件事再出什麽紕漏,縱然本官有心回護,怕也是不能了。”

“這……災民太多,庫糧不足,這都是實情啊。”

“至於糧號、糧價,本地存糧不足,糧號自然會提高糧價,這如何問罪?”

王藩台、周臬台在那裏喊冤,眾人都在附和,糧道吳琦卻垂著頭,不發一言。

馮攸之也道:“殿下高居朝堂,自然不知地方上的為難之處,還請欽差大人多為我等美言。”

李彥斌輕笑一聲,問道:“吳道台主管糧道,難不成未從旁縣調糧去受災的縣,還是江州調糧遇上了什麽難處?”

“回欽差大人的話,下官,下官……”吳琦撩衣拜倒,咬牙道:“官倉中的糧食,都,都是陳糧,便是全賑了,也,也難解災民饑荒。那江州的調糧,至今未見一粒。”

王藩台怒道:“吳琦,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渾說什麽?本官看你是昏了頭!”

“藩台大人,欽差垂問,下官不敢不如實答話!”吳琦今日也是豁出去了,他實在看不下去災民餓殍遍地的慘況了。

李彥斌一拍驚堂木,道:“藩台大人,不著忙責怪吳道台。王百戶,將藩台大人辦的好差事,說給眾位大人聽聽。”

王百戶朗聲道:“災情一起,藩台大人便將官糧倒賣齊家糧號,以齊家糧號陳糧充庫,所得贓銀八十萬兩。給齊家糧號行方便,放任糧價飛漲,所得賄銀三十萬兩。截留江州調糧……”

“欽差大人!”馮攸之猛地站起身來,道:“當堂指摘朝廷大員,不知欽差大人可有證據?”

李彥斌冷笑道:“人證、物證俱在,齊家糧號青州府掌櫃,齊家糧號糧倉中的官糧,還有運官糧之人,都已扣下。中丞大人、臬台大人,人犯就交給你們,可要秉公審理。本官知道,這朝廷大蠹必定用盡手段欺上瞞下,眾位大人可莫要因一時同僚情誼,而被卷入這通天欽案當中。”

“吳道台,”李彥斌接著道,“本官以欽差大印,調令你暫代青州布政司使之職。待此案了結,朝廷另有說法。”

馮攸之叫人先把王藩台帶下去,王藩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道:“中丞大人,中丞大人,您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左右忙要將王藩台押下去,李彥斌道:“慢著,難不成此案其中還有隱情?”

“這是王藩台見事敗,想要攀咬中丞大人,欽差大人萬不可聽他胡言亂語。”周臬司忙接話道。

李彥斌看了一眼周臬司,對馮攸之道:“既如此,此案就交由二位大人審理了。”說罷,繞出案台便要離開,路過馮攸之的時候輕聲道:“青渠堰一事已經水落石出,可若賑災之事處理不好,你我二人的官位、性命,均是難保。中丞大人,好自為之。”

在李彥斌走後,馮攸之留下黨羽仔細商討,究竟是哪裏暴露了行跡。難道錦衣衛真的有這麽厲害,還是青州輯事處頂不住壓力,泄露了內情?

此時,師爺送信進來。道是欽差走後,有人將此信並一錠銀子塞給門口衙役,說有十萬火急之事要稟告巡撫大人。還沒等衙役反應過來,人就跑沒影兒了。

馮攸之拆開信一看,不由驚道:“這,皇太孫殿下派遣神機營把總甘旭來暗查青州事,如今早已在青州境內了!”

“什麽?”“這可怎麽是好?”“中丞大人,咱們……”

“行了!”看著這些六神無主的官員,馮攸之更是燥怒,強壓怒氣道:“賑災這件事上,都別再動手腳了,照殿下的意思該怎麽做就怎麽做。齊家都是王藩台接觸的,你等不必擔心被牽連。至於甘旭,他已經和姚光正的兒子姚直接觸上了,決不能叫這二人見到欽差。”

周臬司接道:“下官還想呢,不知哪裏出了紕漏,看來就是這甘旭向皇太孫報了青州之事。”

“殺甘旭的事,托輯事處的人做,那些銀子,他們也不能白拿不是?如今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逃。”馮攸之頓了頓,掃了一眼屋中之人,道:“王藩台可是要把咱們都拖下水,周臬司,這事兒可得處理好了。”

眾人密謀結束,紛紛散去。馮攸之獨坐房中,看著手中的信。他怎麽也琢磨不透,這送信之人,到底是哪一方勢力,又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