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哦,命運,世界的女皇……”

“可怕而虛無的,命運之輪,你無情地轉動……”

老人嘴角淌著鮮血,口中還在夢囈般吟唱著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他須發淩亂枯黃,兩手的指甲長到彎曲開叉,眼中盡是癲狂,好似一個無底的漩渦。

一股若隱若現的黑氣在老人身邊環繞著,時而凝聚成實體,時而又融化在空氣中,他的腿已經摔斷了,斷骨刺穿皮膚露出體外,鮮血在身下淌成小溪,然而他卻毫不在乎,隻是嘴裏不斷念叨著些什麽。

“啊!”老人麵前的少年嚇得往後連退了幾步。

隨著一聲轟雷的般的爆響聲傳來,大塊大塊的碎石從空中砸落,無數黑色的流星勢如雨墜,道路和樓房在一波接一波的衝擊下紛紛解體,一時間場麵好似末日降臨。

往日繁華熱鬧的街道此時一片狼藉,四處都是不斷升起的火光和黑煙,人群尖叫著到處逃竄,擁擠在一起互相推搡踩踏,一派混亂的景象好似人間地獄。

真正的地獄景象則不在地上,而是在空中,一隻碩大無比的六翼巨獸正浮在空中,它渾身都由黑氣和白骨構成,組成它身體的部分不斷消失又重新出現,好似老舊電視機中閃動不停的畫麵。巨獸每揮動一下翅膀,大量的黑氣便從空中墜下,如同隕石一般擊中地麵和建築,濺起一層層巨大的衝擊波。

幾個飛舞的光點正圍繞著巨獸打轉,仔細一看會發現那些光點都是人,那是少年第一次見到光念士,傳說中能駕馭意念與念獸搏殺的英雄們。

隻見一個藍色的身影從空中翻下,那是一個身穿藍色長袍的光念士,他身旁不斷有冰晶在快速凝結,緊接著又不斷消失,好似閃動的星辰。藍衣光念士像是被一股巨力衝擊而下,他快速一翻身,卸下身上的衝擊力,一圈冰晶寒氣在他腳下散開,光念士往空中一揮手,轉瞬間一座半透明的冰橋被他創造出來。

冰橋在他腳下凝結為實體,又在他跑過的地方消失回歸虛幻,藍衣光念士就這樣踩著冰橋跑回空中,另外三個光念士有兩人是使用劍,還有一人使用火焰,當然,火並不是火,冰也不是冰,劍更不是劍,這些都是他們精神力量的投射。

“等等!你別走!你先救救他們!”少年強忍著心中的恐懼站了起來,一路朝藍衣光念士那邊跑去,嘴裏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然而對方卻頭也沒回地就走了,仿佛完全沒有聽到一般。

“你們快救人啊!”

“求您救救他們,我妹妹還在上麵。”

“誰都好,求你們來幫幫忙……”

在道路另一頭,一輛大客車正卡在斷裂的橋麵上,透過車窗還能看到裏麵絕望的人們在大聲呼救,車身被斷麵上的鋼筋刺穿,整輛車岌岌可危地掛著半空當中,前半截都已經懸在空中了,從油箱中漏出的汽油不斷湧出,從斷麵上一滴滴落下,好似正在計時的水滴沙漏。

少年在路上大聲呼救著,慌張逃竄的路人不斷將他撞倒,無論是光念士還是普通人,都不願意停下來看他一眼……除了那個重傷的老人。

老人的眼睛宛如一條毒蛇般緊緊盯著少年,這讓少年感到恐懼,老人身上的黑氣和天上的怪物一模一樣,他剛剛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下子摔斷了腿,少年看得清清楚楚。

“沒人會幫你的。”老人說話了,他的嗓音好似一隻垂死的老鴉,幹澀又沙啞,每一個字都在走音,“在他們眼裏,幾個普通人的命,比螻蟻還輕賤。”

“你是什麽人?”少年的聲音顫抖著,他試著靠近老人,可每往前一步,他都能感覺到逼人的寒氣順著褲腿爬上他的脊背。

“我?我不是什麽人,甚至算不上是人,哈哈哈哈哈。”

“啊!”少年腳下一軟,差點一屁股癱倒在地。

“小軟蛋,你不是要救你的家人嗎?去呀,你隻能靠你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比你自己更可靠,那邊的柱子還沒斷,你順著那個爬上去啊。”老人口中湧出大股的鮮血,表情卻一臉輕鬆。

“我……我……”

“你做不到,你是個沒用的窩囊廢,隻會躲在被窩裏哭的軟蛋。”

“我不是……我隻是。”少年的視線越過老人的肩頭,他見到一個手拿劍輪的光念士從斷橋上跳起,對身邊的哭號與呼救熟視無睹。

“你隻是需要力量,隻要你想,你就能擁有。”

老人伸出他枯柴一般的手,他的指甲烏黑開裂,五根手指幹瘦得沒有一點肉,根本不像是人的手,更像是某種鳥類。

“來啊,想要就拿去啊,隨便拿,我還有很多呢,很多很多……”

“不……你,你是念獸,你不是人!”

“心有所住,皆為非住,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老人不再回答,臉上掛著邪氣四溢的微笑,口中不斷重複著那些話,他手上被黑氣所覆蓋,宛如一副黑色的手套。

“你們殺了很多人!就是因為有你們,世界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你們都是怪物!”

少年緊咬著牙,他感到無比恐懼,腦海一片空白,老人那幹枯沙啞的吟誦聲讓他心煩意亂,在少年視野的盡頭,那個拿著劍輪的光念士揮手砍倒了一個擋在他麵前的路人,空中的巨型念獸煽動翅膀發出一輪接一輪的狂風,橋麵上的鋼筋在震動下開始彎曲,車頭一點點偏向下方,沙漏就快要流幹了……

“你們都是怪物……”

少年滿臉都是淚痕,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老人麵前,像是被什麽東西牽著一樣,一步一步,僵硬得像是提線木偶。

“啪!”

一隻稚嫩的手與一隻枯柴般的手緊緊扣在一起,老人身上的黑霧如潮水一般向少年湧出,這一瞬間,兩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驚駭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