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如果沐雲歌剛才所說不假,事情恐怕就遠比楚元戟料想的要複雜。

楚元戟知道,皇叔靖王在二十八年前戰死在了西北沙場,太後娘娘為此一直耿耿於懷,說是西北王害死了靖王。

但是這一點,卻無從查證!

沐雲歌點頭,清楚地告訴楚元戟:“千真萬確,那些黑衣刺客就是這麽說的。”

她心裏清楚,這個消息足夠勁爆到讓楚元戟忽略繼續追問紅衣女子的下落。

也確實如此!

楚元戟心中疑雲頓生。

倘若今日那些黑衣刺客口口聲聲要殺當今聖上,為靖王報仇?莫非二十八年前靖王之死還有隱情?

隻是……此事至關重大,就算是他也不敢盲目斷言!

楚元戟眼底的神色變得錯綜複雜。

事情牽扯出去世多年的靖王,再接下來要牽扯到的人莫非是……

他鷹眸緊凜,突然壓低了嗓音:“歌兒,我們現在就起程回京!”

今日圍獵的刺殺事件發生之後,如果不出意外,陛下應該很快就會派人前去定王府,傳召楚元戟入宮覲見。

但是眼下,楚元戟想趕在見父皇之前,先與皇奶奶見上一麵。

雖然男人什麽話也沒說,沐雲歌對他的心思也能猜出個七八分。

她知道男人定是急著入宮,想一探太後娘娘的底細。

畢竟,楚元戟自幼就與太後娘娘親近,如果真牽扯出太後,他即將陷入兩難境地。

一邊是父皇,一邊是太後。

左右兩難。

可是沐雲歌現在不能跟楚元戟一起離開。

她需要留下來,從紅衣女子的身上弄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

於是,沐雲歌找了個合理的理由:“元戟,我炮製的熊膽還需多浸兩日,暫時不能挪動,不如你先回京城,等我這邊收拾得差不多,便去向薛老夫人辭行。”

楚元戟的時間也確實不能再耽擱,他點了點頭:“那本王就把杜隨留下,給歌兒差遣。”

“不用了。杜隨跟在王爺身邊侍候慣了,還是讓他跟著你。我這兒有玉樹天竺就足夠了,更何況還有八皇子呢!”

沐雲歌忙不迭地拒絕了他。

留著杜隨在這兒,反倒多了個眼線盯著她,行事諸有不便。

男人如墨般幽深的瞳,深瞥她一眼,突然又道:“不管怎麽說,這次的賭局本王未能如約將人帶到歌兒麵前,算我輸!歌兒你想問什麽……盡管開口便是!”

願賭服輸,盡顯男子氣概!

雖然沐雲歌心裏清楚,其實男人並沒有輸掉賭局。

不過眼下,她也隻能將秘密藏在肚子裏:“元戟……我暫時還沒想好要問什麽,等我想好了要問的問題,再告訴你。”

二人說著話,已經折返回到了仙杏閣。

楚元戟讓杜隨備馬,準備返城。

很快,後院傳來了馬嘶聲,聽起來有些反常。

杜隨進去了好一會兒才出來,額頭上汗水汵汵。

剛才後院裏的動靜,楚元戟和沐雲歌都聽見了。

楚元戟開口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屬下去牽馬,有一匹馬不受馴,死活拉不動……”杜隨有些臉紅:“屬下就……就和它置了會兒氣,最後……還是沒能將它馴服。”

他記得府裏的馬分明都是馴化過的,怎麽突然就不聽使喚了?

杜隨這番話出,沐雲歌的腦海裏立馬反應過來,與杜侍衛置氣的那匹馬……肯定是紅衣女子的坐騎。

楚元戟聽了杜隨的回稟,眸子倒是生出幾分趣意:“哦?本王最喜歡的就是難以馴服的野馬……”

或許是男人與生俱來的征服欲作祟,看定王的架勢,掉頭轉身是想要朝後院的方向去。

沐雲歌心頭一驚,慌忙提醒他:“元戟,你不是要趕著進宮嗎?”

馴馬的事情與宮中大事相比,自是不值一提。

楚元戟停下了腳步:“也罷!等本王有空的時候也馴服它也不遲。”

他順手接過杜隨遞來的韁繩,瀟灑躍上馬背。

就在楚元戟正要駕馬離開時,不知為何,心裏竟有些放心不下的回眸,瞥向沐雲歌。

把這女人單獨扔下,會不會有危險?

楚元戟的目光轉向楚元胤,突然開**代:“元胤,照顧好你七嫂!”

“七哥放心,我一定把七嫂完好無損地送回定王府,少一根頭發絲你就拿我問責。”

楚元胤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嬉笑模樣,頗有京城紈絝的風姿。

七哥臨時起意回城,他心裏是最高興的,這樣七哥就不會發現受傷的紅衣少女了。

馬鞭揚起,楚元戟帶著杜隨絕塵而去。

楚元胤捂著怦怦亂跳的小心髒,趕緊湊到了沐雲歌的身旁:“七嫂,你老實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麽事兒?還有……你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她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何會受這麽重的傷?”

八皇子憋了好長時間,此刻他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

沐雲歌道:“那姑娘是我在半道上撿到的,她摔下馬背又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倘若我不把人帶回來,她肯定要死在路上。”

關於紅衣女子的身份,她自己都還不清楚,也不能對楚元胤透露更多。

楚元戟又急著問:“那她的傷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剛才沐雲歌從閣樓裏出來時,因為七哥在場,楚元胤也不能多問。

雖然問了丫鬟天竺那丫鬟,可天竺說話吱吱唔唔,反而更讓他放心不下了。

男女有別,楚元胤也不能擅闖進七嫂的房間,去查看那位姑娘的傷勢。

這會兒他隻能眼巴巴地瞅著沐雲歌。

沐雲歌拍了拍他的肩,饒有意味地道:“放心,她命大,還死不了!”

隻要那丫頭自己不作,就不會死。

說完,沐雲歌就先回屋了。

眼下的仙杏閣裏,除了她和天竺玉樹主仆三人,就隻剩下了楚元胤和這位紅衣少女。

人少,簡單,行事也變得清靜。

沐雲歌進屋後,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口木梁上的玉樹。

“王妃,她想要翻窗溜走……”

玉樹一記燕子翻身,就從窗梁上飛身而下,英姿颯爽。

沐雲歌笑著瞥向虛弱的躺在床榻上,正用眼神瞪著自己的紅衣少女:“你就沒想過,要真是逃出去了,或許還沒等到與你的同夥會合,你就死在了路上。”

受了這麽重的傷,還不乖乖躺著,真是個不安分的丫頭。

幸而沐雲歌早就料到,讓天竺吩咐玉樹守在後窗。

果不其然,真讓玉樹逮了個正著。

玉槿言那雙漂亮的杏眸,透著倔強:“我現在落在你們手裏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既然逃不掉,那她也認命了。

但若想讓她出賣叔父一眾,恕她難以從命。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沐雲歌的指縫間不知何時多了一隻微型針管,一步步朝著玉槿言逼近:“隻要這一針紮下去,你很快就能去見閻王爺了。”

天竺和玉樹相視一眼,王妃真要殺人嗎?

玉槿言凝著步步逼近的沐雲歌,眼神裏的怯意一閃而逝。

她大概是以為自己的死期真的到了,一咬牙,把心一橫。

頭掉了也不過碗口大的疤,十六年後她又是條女漢子!

沐雲歌的針頭紮進了她的胳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丫頭的眼神就變得渾濁不清。

測謊針已經開始起效了。

早就料到這丫頭不會老實交代,沐雲歌也隻好使出這一招了。

“你叫什麽名字?”

“玉槿言。”

她姓玉?這個姓氏並不多見。

沐雲歌的腦海裏突然一驚,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何初見玉槿言時,會覺得她如此眼熟了!

因為這個玉槿言的相貌,和譽王府裏玉昭儀的畫像,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而且她們是同姓。

莫非這個玉姑娘……和玉昭儀是血親?

但是,沐雲歌記得十七年前玉昭儀病死在皇宮以後,沒過兩年玉家就遭人詬陷,滿門抄斬,據悉並無活口。

沐雲歌眼神一緊,又接著問:“你家中都還有些什麽人?”

玉槿言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家中……還有一個……叔父。”

“你的叔父叫什麽名字?”

“玉……灝。”

玉灝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沐雲歌有些震驚,因為玉灝就是當年跟隨靖王出征西北的年輕將領。

靖王戰死沙場,玉灝亦屍骨無存。

而太後娘娘亦是看在玉灝將軍生死追隨靖王的情分,才開口求陛下將六皇子養在了未央宮裏。

沐雲歌驚呆了。

她回想起今日在疊虎山見到的那位灰袍男子,其餘黑衣人都尊稱他一聲將軍,難道……他就是傳聞死了二十八年的玉灝將軍?

“今日在疊虎山上與你裏應外合的人,可是玉灝將軍?”

玉槿言秀眉緊蹙,有些痛苦的揉了揉腦袋:“正是叔父。”

她堅強的意誌力,讓她的腦子時有清醒。

所以,玉槿言下意識的想要反抗。

她不允許自己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可是思緒在清醒與渾沌裏交叉變幻,她愈是掙紮,就愈是痛苦難受。

沐雲歌知道藥效堅持不了多久了,趕緊進入正題:“你幾次三番易容行事,是受玉灝指使,還是另有其人?”

相比她上次對太子楚元德用到測謊針,這次的藥效明顯要短了許多。

這也正好說明,這個叫玉槿言的女子,意誌力比起太子要頑強許多。

玉槿言艱難的吐出:“是受叔父之命。”

沐雲歌拋出最後一問:“那你們……為何要刺殺陛下?”

“狗皇帝……為坐上帝位,與西北王聯盟殘殺靖王及其黨羽,我玉氏滿門誓死效忠靖王殿下,也慘遭滅門……”

玉槿言用力搖頭,痛苦的想撞向床柱。

沐雲歌見此,眼神示意,玉樹疾步上前製止了她。

很快,沐雲歌接著給她注射了一針鎮定劑,暫時穩住了她的情緒,也結束了對她的問話。

半柱香過去。

玉槿言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她無力且絕望的躺在床榻上,狠狠瞪著沐雲歌:“你究竟對我使的什麽妖術?”

雖然她剛才無力控製自己的意誌,卻也清楚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沐雲歌轉頭瞥了眼天竺玉樹:“你們倆個先出去。”

她想單獨和玉槿言聊幾句。

天竺和玉樹這倆個丫鬟還驚魂未定。

剛才所看見的、聽見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還讓她們心驚肉跳。

倆個小丫鬟心裏也納悶,王妃究竟給玉姑娘注射了什麽藥水?竟能讓姑娘乖乖地回答了王妃所有的問題。

但是,玉姑娘剛才說的那些話,更令兩個小丫鬟心有餘悸!

該聽的,不該聽的話,她們全都聽見了。現在已經開始擔心掉腦袋的事情!

天竺和玉樹神色慌張的退出了主子的房間。

沐雲歌這才緩緩將目光凝向玉槿言:“為了讓玉姑娘說真話,我確實使用了些不得已的手段。”

“卑鄙!”

玉槿言緊緊地咬著牙。

若非她身體剛才的消耗太大,現在又不知被注射了什麽鬼東西變得渾身無力,她肯定會爬起來狠狠咬上沐雲歌一口。

沐雲歌的語氣卻是淡淡的:“你們為了刺殺陛下所使的手段,也清高不到哪裏去。”

相比之下,半斤八兩,誰也別看不起誰!

玉槿言氣得脫口而出:“我們要殺暴君,是為民除害。”

“你們就這樣冒然行刺,可有想過會有什麽後果?國不可一日無君!倘若……你們真得手了,不僅不能讓百姓安居樂業,反而會讓天下蒼生陷入混亂。”

沐雲歌自是比她看問題,要看得更加透徹。

雖然陛下冊立了太子,但今日圍獵之事,太子肯定會受到牽連。如果陛下發生意外,其餘的幾位皇子為了爭奪龍椅,定會各顯神通,朝局也將會陷入一片混亂。

玉槿言聽了她的一番話,突然變得安靜了許多。

她雖然年紀小,但也算聰慧女子,沐雲歌的話引得她認真思考。

“我相信叔父,他一定會考慮到全局。”玉槿言沉默許久後,幽幽吐出了這句:“且我玉家滿門的血海深仇,不能不報,狗皇帝必須得死!”

顯然,這位玉姑娘對她叔父的信任,遠遠高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