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王妃這是關心本王?

秋風起,院子裏合歡花的粉色絨瓣隨風搖曳,飛飄碾落。

清晨,沐雲歌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見楚元戟的人影。

也許是這兩日太累了,昨晚她倒床便睡熟了,也未再對定王追究盤問。

醒來再細細想,楚元戟昨夜翻窗而入,說要來她這兒避一避……

男人是在躲誰?

沐雲歌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玲瓏那張精妝打扮的小臉,難不成……

她又搖搖頭,定王特意將那狐媚精調去了辰光閣,不可能又避之不及!

此時楚元戟已經進宮去了,一切還是等他回來再問個究竟。

簡單收拾後,沐雲歌便帶著天竺玉樹去了譽王府。

昨日沒得閑,她今日才特意來探望冷永寧。

在奴婢通傳後,沐雲歌便入了內寢,冷永寧正將吃飽睡熟的小郡主放回了搖籃裏。

“雲歌,你來了……”

冷永寧微微一笑,氣色看起來不錯。

沐雲歌先探到搖籃邊,瞧了瞧漂亮的小郡主,她的小臉蛋粉嫩得就要擠出水來,漂亮的丹鳳眼,眼線極長,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小郡主肉乎乎的,真可愛……”

永寧公主打趣道:“你要真覺得可愛……就趕緊和定王生一個,這樣每日都能對著肉乎乎的小人兒,看個沒完沒了。”

沐雲歌尬笑兩聲,刻意轉移了話題:“今日怎麽不見六皇子?”

“元燁一大早就進宮了,去給太後娘娘和鬱貴妃請安,應該要用過午膳才會回來。”

冷永寧突然握上她的手,眼神雀躍而緊張:“雲歌,我……昨日把壓在心底的那些話,全都對元燁坦白了,你猜猜……元燁怎麽說?”

從她的眼神沐雲歌不難猜出結果:“來看六皇子並沒有生你的氣。”

冷永寧連連點頭,唇畔如花:“元燁說……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們現在又有了靈兒,一家人要好好過日子。”

聽到這個消息,沐雲歌也為她感到高興。

她的柔荑反覆上冷永寧的手,欣喜寬慰:“六皇子能這樣說,你就踏踏實實地好好和他過日子,別再胡思亂想了。”

冷永寧開心的模樣,透著可愛的孩子氣,連連點頭。

晌午,沐雲歌留在譽王府陪冷永寧一起用午飯。

為了不影響永寧公主月子裏休息,她就先行告辭了。

沐雲歌剛從內寢的遊廊走出來,拐角處遇到譽王府的奴婢。

那婢女手裏端呈著一套褻衣,正要朝內寢走去。

沐雲歌倏地喚住了她:“譽王妃剛歇下了,你勿要進去吵擾她。”

可那婢女卻猶豫不決:“是……程府的人將六皇子的衣物送還回來,特意吩咐一定要交給王妃。”

聞言,沐雲歌杏眸微凜,上前細細端詳了一番奴婢端呈的衣物。

褻衣褻褲用的都是上等的料子,確實與楚元燁的身份相符。

不過,程府派人送回六皇子的貼身衣服,還特意囑咐要交給冷永寧,這分明就是有人別有用心。

永寧公主還在月子裏,身子原本就虛弱,倘若再三天兩日的慪氣傷心,怕是真要傷了元氣。

沐雲歌想到這兒,從婢女手裏接過這套衣服,低沉吩咐:“衣物本妃會親手交給六皇子,這件事情不許你在譽王妃麵前提起半個字,明白嗎?”

那奴婢雖不知所以,但是從定王妃肅然的神色也能察覺到事態的緊張複雜。

她隻是個小小婢女,自是不敢惹麻煩上身。

“是,奴婢明白了。”

沐雲歌剛遣退那婢女,忽見一道雪袍劃破角廊,楚元燁的身影就出現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

“定王妃在譽王府裏指手畫腳,未免不合時宜。”

顯然,剛才的話他全都聽見了。

楚元燁朝她走近,目光卻是落在沐雲歌手中的那套褻衣上,眉心微蹙。

沐雲歌的目光死死盯著他。

看得出六皇子已經認出了她手裏拿的,正是他的貼身衣物。

沐雲歌將手中的衣物遞到楚元燁麵前,靜靜凝著他,神色極是認真:“這是程府特意讓婢女呈遞給永寧公主的衣物,倘若不是雲歌指手畫腳,這些衣物此刻已經進入內寢,呈在了永寧公主的麵前。”

她平靜地敘述了事實,也默默地觀察著楚元燁的神色。

楚元燁英俊的臉頰有微微抽搐的痕跡,程府之舉顯然在他意料之外。

“衣物是本王的,不過本王並沒有……向定王妃解釋的必要!”

他似乎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衣物確實是他落在程府的,但並非是外人遐想的那樣。

楚元燁原本想要說的是這個,但他又猛然意識到,自己沒有必要對外人解釋。

既然他不願意解釋,沐雲歌也沒想問。

她沉了沉眸,淡淡敘述:“永寧今日一整早都很開心,她告訴我……說昨日對六皇子坦白了秘密,六皇子不僅沒有責備她,還說要和她好好過日子。雲歌今日有冒昧之舉,也是不希望永寧受傷,還請六皇子勿怪。”

沐雲歌說罷,淺淺頷首,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其實,她總覺得有些看不清六皇子楚元燁。

初見楚元燁時,他溫文儒雅,寵妻疼女,簡直就是女人心中的完美男神。

可是當沐雲歌發現六皇子與程湘水之間藕斷絲連時,也看見了楚元燁不為人知的冷戾一麵。

溫文或冷戾?究竟哪個才是六皇子真實的性情?

沐雲歌看不透,也不想猜測。

程府今日送到譽王府的褻衣褻褲,分明就是程湘水在向冷永寧發出示威。

依沐雲歌看來,程湘水和楚元燁的事情,不會就此善了。

她隻希望楚元燁能夠兌現對永寧公主的承諾,好好過日子,別傷了永寧的心。

從譽王府回到定王府,沐雲歌路上隻字未言,心口有些堵得慌。

忽聞玉樹指著定王府大門的方向:“王妃,那是宮裏來的馬車。”

沐雲歌順著望去,馬車上特有的裝飾和華麗簾布,確實是宮中之物。

宮裏怎麽突然來人了?

正在這時,定王府的管家探出了頭,正好與沐雲歌她們目光相撞,急急迎上前來。

“貴妃娘娘差了公公前來,接王妃進宮。”

沐雲歌眸光流轉,貴妃娘娘沒有半點征兆就突然召她入宮覲見,實是不同尋常。

“敢問公公,貴妃娘娘突然召本妃入宮,所為何事?”

公公搭好了馬凳,撩起車簾托起手臂,態度恭恭敬敬:“奴婢不敢多言,等定王妃進了宮,便知曉了。”

沐雲歌搭了把公公的臂,上了馬車,天竺玉樹同行。

馬車行駛得極快,莫過了兩刻,便入了皇宮,直奔未央宮。

兩扇紅漆朱金宮門緩緩打開,鬱貴妃端坐偏殿的沉香木雕寬椅上,麵色陰沉。

丫鬟們被攔在玄關外,唯有沐雲歌獨自走了進去:“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

向來穩重優雅的鬱貴妃,美麗的五官露出少有的急迫:“免禮!本宮急著喚你進宮,是因為戟兒出事了……”

聞言,沐雲歌亦是一驚:“王爺出了什麽事?”

她的腦子裏條件反射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定王府潛入刺客的事情,不會……

鬱貴妃神色凝重:“今日早朝之時,戟兒的坐騎不知何故發了瘋似的闖入金鸞寶殿,不僅驚了聖駕,本宮現在擔心,他恐怕還會因此而遭到他人詬陷。”

坐騎闖入金鸞寶殿,西晉的百年王朝,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麽離譜的事情。

今日陛下之盛怒,可想而知。倘若再被有心之人詬陷抹黑,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沐雲歌心中驚歎,問題果然還是出在了馬的身上。

但是,她昨晚也曾聽杜隨說過,若有人想用某種特殊聲音控製中了蠱粉的動物,也必須是在一定範圍內,方能有效。

今日楚元戟的坐騎失控闖進了金鸞寶殿,同樣也意味著,控製馬匹的人也在宮中。

換一句話說,昨夜擅闖定王府的刺客,與宮中之人脫不了幹係。

沐雲歌相信,她能想到的這些,楚元戟肯定也都想到了。

男人現在懷疑的對象究竟會是誰?

就在她暗自揣摩之間,鬱貴妃焦灼地揉了揉太陽穴:“本宮聽聞陛下一怒之下,將秋季圍獵的事情交給了太子,說得好聽是給太子將功補過的機會,說得難聽……就是對戟兒起了戒心。”

鬱貴妃雖然已經四十出頭,但是保養得極好,烏發濃密,白肌勝雪,今日楚元戟突然出了這種事情,急得她瞬間顯出老態。

可憐天下父母心!

沐雲歌緩了緩,開口問:“貴妃娘娘傳召臣妾入宮,是想讓臣妾做什麽?”

貴妃娘娘如此著急傳她入宮,定是有事情需要她去辦。

鬱貴妃點頭:“本宮要你去趟建章宮,打探看看戟兒那邊究竟是什麽情況?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她也隻知道在早朝散後,楚元戟自作主張跪在建章宮外求見陛下,卻是求而不得。

因為茲事敏感,太後和貴妃娘娘都不便出麵,所以鬱貴妃才會即刻派人召傳沐雲歌進宮。

以沐雲歌的身份前去建章宮,新婚燕爾,擔憂夫君也是常情,陛下總不至於為難一個晚輩。

“臣妾這就去一趟建章宮。”

沐雲歌離開了未央宮,在宮人的指引下前往建章宮。

為了不落人把柄,公公送沐雲歌到了路口,便不再往前。

沐雲歌曾去過建章宮,她記得路怎麽走,獨自繼續朝前。

她卻未想到,還真是冤家路窄,迎麵而來的熟悉麵孔,正是太子妃沐如雪!

沐如雪今日是一臉春風得意,不難看來沐睿應該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幫太子化解了這次的危機。

“嘖嘖嘖!這不是定王妃嗎?聽聞定王今日闖下大禍,正罰跪在建章宮外呢!”沐如雪氣焰極是囂張,攔下了沐雲歌的去路:“姐姐現在急著趕過去也無濟於事,陛下將秋季圍獵的事情交給了太子,說明已經不再信任定王了。”

她的口吻,流露出幸災樂禍的得意。

沐雲歌霧瞳微眯,盯著對方的額頭,故意驚訝:“妹妹額頭上的紅印怎麽還沒消褪?看來是那天晚上磕頭磕得太重,不過……妹妹竟然這麽快就忘了疼!”

她以牙還牙,同樣幸災樂禍的鄙夷之色!

“你……”沐如雪被她戳中痛處,氣得捏緊拳頭:“好!我就看姐姐還能再囂張幾日?定王今日驚了聖駕,指不定犯下的就是什麽重罪,你就等著和他一起流放吧!”

她方才正好偷聽到了皇後與太子的對話,知道他們絕不會放過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要給定王扣上一頂謀逆的帽子,至少也要逼陛下將其流放,終生不得返京。

沐如雪說完就愣了下,她好像在氣頭上把皇後娘娘和太子的計劃透露出去了。

不過,禍是定王自己闖下的,把柄也是他自己落下的。

沐如雪心想,就算自己一不小心把話放出去了,定王也無回天之術。

聞言,沐雲歌心裏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冷嗤道:“多謝妹妹提醒。”

她淡淡丟下這一句,便越過沐如雪,頭也不回的離開。

建章宮殿,雕欄玉徹,富麗堂皇,青柱雕鏤著祥龍,貼金鑲玉,金光燦燦。

巍峨屹立的宮殿外,跪立著一道如青鬆般挺立的背影。

沐雲歌不得不感慨,伴君如伴虎,不論是皇子還是朝臣,在陛下麵前都得謹言慎行,活得小心翼翼。

美人遲暮,紅粉枯骨。

最是無情帝王家!

沐雲歌走到楚元戟身邊,一言不發,也跪了下來。

男人連頭也未側,便知是她:“王妃來做什麽?”

沐雲歌翻了記白眼,壓低嗓音:“王爺明知馬被人下了藥,卻執意要冒險。現在惹下大禍,不知有多少人等著落井下石,想讓你永無翻身之日!”

楚元戟唇角突然勾起淡淡弧度:“王妃這是在關心本王?”

沐雲歌真不知他是哪來的自信?忍不住又白他一眼:“倘若不是貴妃娘娘急著傳我入宮,我才懶得管你死活。”

男人若真死在了建章宮,那她連和離的手續也省了,還能名正言順的霸占定王府的豪宅,繼承定王的遺產。

楚元戟麵色無波無瀾,淡淡應:“那你幫本王捎句話給母妃捎話,讓她稍安無勿躁。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本王心裏皆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