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紙包錢

淩晨6點,法事結束。

張勝利爹張助明準時推開了靈堂的門,手裏捧著甜粥和甜麵團,作為三人的早飯。

鄧栗假裝警覺,顯得在認真做法事。

“張叔,這麽早啊。法事做好了,您也……節哀啊。”鄧栗一邊說,一邊接過早餐,分給熬了一夜依舊媚眼如絲的兩兄弟。

張助明從口袋裏掏出三個厚實的紙包:“這裏是一半費用,我先給了。我們這兒守靈時間長,道爺和兩位師傅可能得呆到頭七。到時候把剩下的也給結了。”

鄧栗捏了捏紅包厚度,相當紮實,每個紙包裏差不多都得有個五千。這位老爹也算出手大方了。

張助明給完錢,準備離開,但走到門口時,忽然止步。

“道爺,兩位師父……”張助明喊了三人,又陷入沉默。

“怎麽張叔,有事兒您就說,要給勝利寫點符籙嗎?”鄧栗說。

張助明擺擺手:“如果你們覺得錢給少了,可以跟我說。”

“不少不少,已經太多了!”周蠶嘴快,脫口而出。

張助明又是沉默片刻,跟著說:“三位呆到頭七,我給你們一人二十萬怎麽樣?”

七天,一人二十萬,這在白事裏絕對是巨款了。

周蠶覺得自己何德何能,能拿這麽多錢啊。

“張叔給這麽多錢……這是有事相求啊。”

張助明緩緩轉身,目光掃過鄧栗,周長樹和周蠶,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周家兄弟同時一驚。

鄧栗急忙上前,扶住這位金主爸爸:“爸爸……哦不,張叔,您這是幹什麽?”

“三位,我就不藏著掖著了,我雖然隻是個做生意的,但多少也知道一些玄門中的事情。”

——玄門。

周長樹和周蠶對視了一眼。

玄門和俗世向來係著一層若即若離的關係。玄門中人依賴俗世,但俗世對玄門有所窺探的卻少之又少。

不過張助明既然跟四娘山扯上了關係,知道玄門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們村裏有一個寶貝,整個村子,多虧有這個寶貝,才保下了村裏幾十戶人家的平安。我不能丟了他,但僅憑我自己,護不住。”張助明抬起頭,盯著鄧栗,“我知道三位……尤其是您,道爺,你絕對是玄門大高手,我想請您幫我們!”

“高手這事兒……還真讓您給說著了,我確實是。但……張叔,不是我不幫你啊,我這聽不明白啊,一個村子的平安,跟寶貝有什麽關係?全國上下沒寶貝的村子多了去了,也沒見哪裏不平安了。”鄧栗說,“我不知道您說的寶貝是什麽,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果真要保平安,把寶貝交出去不就好了嗎?”

張助名搖了搖頭:“道爺,先不說把寶貝交出去能不能保平安,就算能……道爺,你也看到了,我們這座村子陷在山圍裏,莊稼長不好,車子也不好開。在這兒出生,先天就比外麵的人矮了一截。當然這也沒什麽好抱怨的,命這事兒就這樣,還有人生下來就帶著病呢,這命不是更苦?但是現在這寶貝落在了我們村裏,我也不瞞道爺你,這寶貝確實讓我們更有錢了一點。您可能說這事不勞而獲,不地道。那投個好胎不是不勞而獲?天生有張好臉蛋不是不勞而獲?天生腦子好不是不勞而獲?也沒人說他們不地道,您說是不?所以命給了我們村這好東西,我是村長,就得把這寶貝給保下來。”

“命確實不夠公平。”鄧栗扶起張助明,“但福禍相依,寶貝沒了,不一定是壞事。”

“道爺,我知道光我在這兒說就讓您幫我,確實有點讓您為難。這樣,您想想需要多少錢,隻要我有,我一定給。”張助明該有五十來歲,眼底深壓著皺紋,但眼神亮得很,“道爺好好想想,我晚上再來找你。”

他說完就要離開,鄧栗喊住他:“張叔,你把寶貝的事告訴我,就不怕我也來搶嗎?”

張助明扶著門框,揚起嘴角,露出因為抽煙而染黃的牙:“我這輩子沒什麽愛好,就是愛賭,而且總能賭贏。來找你也是賭。希望這回,還是能賭贏。”

張助明扶門而出,留下鄧栗、周長樹、周蠶三人麵麵相覷。

“張叔叔說的寶貝就是聚寶盆吧?”周蠶說。

“他有聚寶盆,也就有源源不斷的錢,二十萬雖然是個大數目,但錢對他來說應該不算個事兒了,用錢留寶貝,這筆買賣很劃算的,他怎麽還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周長樹疑問道。

“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鄧栗說。

“那二姐,我們要不要幫他?他也是為了村子,看著挺可憐的。”周蠶昂著腦袋,眼中光彩閃爍,像清晨葉尖顫動,露水滾落。

“先吃早飯。”

此時還不到七點,雖然雨已經停了,但這個點的深秋晨光遠沒有開始透亮,僅僅像淺藍的透明裙擺一樣拂過窗口。

三人在窗口就著晨風喝甜粥,吃麵團,雖然碳水爆表,但也略微掃除了一夜疲乏。

吃完早飯,鄧栗說出去走走。

“二姐去哪兒,能帶上我嗎?”周蠶搖搖晃晃跟著起來。

鄧栗擺擺手:“我們中好歹得有人認真工作吧,你們倆就在這兒裝裝樣子,我去去就回。”

“哦。”周蠶點點頭,轉而又問,“那我們要不要幫張叔叔啊。”

“這個張助明,從一開始找我們過來哭喪做法,應該就等著今天吧。就像給瓜子剝殼一顆一顆放進盤子裏,等到時機成熟就一把吃掉。”鄧栗站在門口,“不過現在既然我們已經被盯上了,那想撿漏的困難有點大啊。所以與其被他們兩家選,不如我們先去找找他們的茬。”

鄧栗說完就出了後院,走出屋子,開始在村裏閑逛。

說是閑逛,其實已經踩上了八步趕蟬,身影時隱時現,不刻意觀察,根本捕捉不到她的行跡。

她這趟出來,其實並不是要去找張助明,也不是要找四娘山的人。

他要找的,是張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