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孤兒

趙思齊獨自拍板定下的“月考之戰”,安靜揭過。

他當時當著眾人的麵放下狠話,哪怕是喻晝寧親自來拜托了,也不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畢竟當時在場那麽多人看著呢。

成績出來之後,他鬆了一口氣:他確實考得要比這個新來的轉學生好一些,不用灰溜溜離開學校了。不過,兩個人的總分隻差了八分,連一道大題的差距都不到,自然也沒有耀武揚威的資本。

於是誰也沒提這件事,大家都假裝失憶了。

喻晝寧自然是去安慰祁見了。在她看來,這樣的進步已經是非常大了,要知道不久前,他們還差幾十分呢,現在差距一下子就縮短到了個位數,超過趙思齊指日可待。

祁見也確實沒有讓她失望,他一步步追趕趙思齊,半年之後,他已經和趙思齊平分秋色了。

也難怪喻晝寧對趙思齊沒什麽記憶了。在祁見徹底在榜首紮根之後,趙思齊傳出了放棄高考,直接申請國外高校的消息,從此就不來學校念書了。

念在同班同學的份上,祁見也去參加了他的送別會。雖說趙思齊對祁見的敵意不是那麽大了,但兩人終究還是成不了朋友,因此趙思齊看見祁見的時候,還愣住了。

分別時,他憋了一年的話,實在是不吐不快。畢竟這一走,也不知何時能回來了,也許以後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趙思齊在祁見的對麵坐下來,滿臉不屑:“我都不知道她看上你什麽了。”

祁見指腹緩緩摩蹭著杯口,抿唇不語。

“你也就……還行吧,也沒那麽好。”

“一定要好好對她啊,別讓人給搶走了,不然有你哭的。”

他對著一個悶葫蘆巴拉巴拉半天,祁見的表情雲淡風輕,始終沒有變過。

趙思齊也覺得自己自找沒趣,氣衝衝地走了。

祁見一飲而盡,也離開了。

在喻晝寧看來,除了哥哥提前知曉了祁見的存在,以及自己沒有在畢業前和祁見交往這兩點之外,其他都步入了熟悉的軌道,每天過得輕鬆又愜意,掰著手指算著畢業的時間。

離高考還有一個月,某一天,祁見突然出現在了喻晝寧的家門口。

喻晝寧可被他嚇了一大跳,要知道,伯父伯母是非常不讚同她早戀的。她急匆匆地跑下樓,都來不及換鞋,穿著拖鞋就撲進了祁見懷裏。

她又驚又喜:“你怎麽來啦?不在家複習嗎?”

可祁見看著她,沒有像往常一般溫柔地抱住她,他的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眼裏甚至閃著點點淚光。

“發生什麽了?”

喻晝寧擔心地問他。

祁見低下頭,拉住喻晝寧的手,輕輕地說:“陪我去個地方好嗎?”

喻晝寧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下來。

祁見帶她回了家。

他們閉口不談那天在這裏發生的事後,喻晝寧也再沒來過這個地方。可她沒想到自己再次站在這裏,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狹窄安靜的屋子裏,沒了那個酒氣熏天的男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黑白照片,高高地掛在牆上,周圍擺著幾束紙花。

喻晝寧倒吸一口涼氣:“你爸爸他——”

“他走了。”

向來以堅強一麵示人的祁見,此時難得流露出了脆弱。

喻晝寧沒來得及想太多,安撫般地從身後環住了他的腰身,一邊喃喃自語:“太突然了……”

從此之後,祁見就是真正的孤兒了。

雖然,這個父親從來沒有盡過一天作為父親的責任。

“他好不容易贏了錢,一高興,就喝多了。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祁見捂住耳朵,痛苦地說:“我以為……我以為我不會那麽難過的。他對我不好,動輒拳打腳踢,每一天我都盼望著他快點去死。”

“但這一天真的到來了……我竟然是難過的,為什麽會這樣?”

祁見眼神裏充滿了迷茫和不確定,他向一個遇到問題無力解決的小孩,向喻晝寧尋求幫助。

喻晝寧算是過來人了,她也經曆過父母突然的逝世,那個時候她要更小一些,根本還不懂事,哭哭啼啼的不但沒能幫到喻晝安,還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雖然祁見已經成年才經曆喪父之痛,但他不像喻晝寧,還有一個哥哥可以依靠,他隻有自己,這簡陋的靈堂大概也是他自己布置的,除了父親之外,他沒有別的親人了。

“故人已逝,無論你怎麽傷心,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喻晝寧勸導他,“他如果還活著的話,肯定也不希望你傷心過度。”

或許吧,畢竟也是親骨肉。就像喻晝寧離去的時候一樣,她不願看到祁見為自己傷心哭泣。

“以後……我就是一個人了。”

孑然一身的滋味不好受。喻晝寧心疼極了:“你還有我呀……”

祁見反握住她的手,掌心溫度幾乎要灼傷她。

中午,祁見沒有什麽胃口,喻晝寧擔心他餓壞肚子,全點了他喜歡的菜色,自己都沒怎麽顧得上吃,光顧著給他夾菜了。

祁見停下筷子,無奈地說:“我吃不了這麽多。”

但看著喻晝寧擔心的眼睛,他最終還是盡力地吃了下去。

看他好好用餐,喻晝寧才放下一半的心。

“說起來……我早就想問了。”

喻晝寧抬起頭,懵懵地看著她。

“以前我以為是因為我們口味相近,所以每次你點的菜我都恰好愛吃,但是好像並不是這樣,對嗎?”

喻晝寧心呼一聲糟糕,她往常為了避免懷疑,不會做得那麽明顯,今天心思全放在別處了,也就忘了這茬。

“因為……我喜歡你啊。”她試圖混水摸魚糊弄過去,掩飾般夾了一塊自己並不愛吃的糖醋肉想要放進嘴裏,被祁見眼疾手快地攔了下來。

他把肉搶走了,笑了笑,沒有追問。

喻晝寧有些尷尬。

她一陣恍惚,仿佛回到了自己死去的那一天。那天祁見也是像現在一樣沉痛傷心,難以自已。

不過她和他的爸爸……應該還是沒有可比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