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轉生-8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十月趁著夜色竄上了將軍府的房頂,又借著黑夜的遮掩,再一次溜進了將軍的臥房裏。

屋子裏點著一支蠟燭,像是燃了許久,蠟油滴了滿滿一桌子,燭火微弱地跳動著。

這次將軍卻是待在房間裏,坐在桌邊的矮凳上,用手支著身子,佝僂著靠在桌子上。蠟燭將他的影子放大了數倍,斜斜地投射在牆壁上,那影子和桌邊坐著的人一樣,一動不動。

十月從窗戶翻進來,一下踩空了窗棱弄出了個不大的動靜。

那護城將軍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依舊撐著身子支在桌上,像是沒聽見一樣。

十月心中疑竇叢生,握著刀柄在桌後輕手輕腳地繞了一圈轉到那將軍的麵前,待看清了之後,差點坐倒在地上。

這將軍現在全然沒了聲息,整張臉灰敗得不成樣子,麵頰深深地凹陷著,臉上的皮膚皺在一起,像是被吸幹了精元一樣。

如果隻是看這張臉,任誰都斷斷看不出這是那個雄偉強幹的護城將軍,十月也隻是從他與傍晚那會兒一模一樣的衣服上才辨認出。

這將軍竟死在自己的臥房當中?

十月上前想去查看一下情況,身後又傳來窗戶翻動的聲音,十月拔出寬刀立即轉過身去。

從窗戶翻下來的人竟是那捉妖師斬風。

十月忍不住在心裏感歎著,這人還真是像影子一樣,到哪裏都甩不脫。

他矮著身子從窗欞上往下翻,看到十月之後也是一愣,腳下一個不留神也被絆了一跤。

與十月方才一模一樣。

“你來做什麽?”十月問道。

斬風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回答道,“自然是跟你一樣。”

十月頓了頓,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邊桌上趴著的將軍,“你來晚了,人已經死了,像是被吸幹了精元。”

斬風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從懷裏摸出了那把翹尾匕首。

十月知道他要做什麽,正好自己也有許多疑惑要解,便也沒有出手阻止。

匕首的刃十分的鋒利,斬風將那將軍胸口的衣服扒開,露出的也是一片皺巴巴的皮膚,和臉上的皮膚一樣。他捏著匕首微微使力,那胸膛就像破布一樣被劃開了,翻起來一片幹枯的血肉混著幾條肋骨。

斬風又添了點力氣,那將軍的胸膛被整個劃開,露出已經沒了血色的白肉,這將軍的氣血精元似乎是被吸了個幹淨。

斬風用匕首在裏麵翻找片刻,確實沒有發現妖丹。

十月也看到了,兩人對視一眼,心裏都覺出異樣,這將軍似乎是與那木河村的書生一模一樣,隻是被人使了手法變成一隻半妖,體內並沒有妖丹。

這半妖與尋常的半妖也有許多的不同,最開始,郡守家的那個案子裏,老郡守也變成了半妖,隻是他是被那隻貓妖幺娘喂了半顆妖丹才變成了半妖。

而今日這事,還有木河村的事,分明是有人給他們灌了妖物的心頭血,才使得身體被反噬,虧敗到了如此地步。

那書生也是身體虧敗的不行,隻是因為被斬風先殺死了,所以才不會像這般被吸食了血肉。

十月渾身冒著冷汗,從頭到腳生出來一股寒意,她感覺仿佛有人在暗裏悄悄操控著這一切,給整個皇城織下了一張密密的網子。

“那接下來該如何?”十月有些無措,竟問起了旁邊的斬風。

“我想,我們現在應該去牢裏看一看宋木奎。”斬風表情十分嚴肅。

十月抬起臉,有些不理解,“為什麽?”

斬風轉過頭看了十月一眼,挑了挑眉又恢複了原來懶洋洋的樣子,“你猜為何他們這樣煞費苦心地陷害宋木奎?”

十月呆愣著,現在才終於反應過來。

牢房那邊,看守的幾個卒子喝大了酒,通紅著臉四仰八叉地倒在牢房邊上,昏睡了過去。

一個身影從牢房正門走了進去,大剌剌的沒有任何的遮掩,那幾個小卒也沒有半點反應。

那身影十分的窈窕,步履輕輕,又透露出顯貴的氣質。

待那女子轉過身來,赫然是玉兒的臉。

隻是再沒有了那樣青澀害羞的神情,五官還是同樣的五官,卻透著一種冷冽高貴的氣場。

她步子雖輕但快,像飛著一般到了關押宋木奎的那間牢房邊上。

宋木奎被押在單獨的牢房裏,麵上經常帶著的黑色麵罩也被衙差給取下丟到不知哪裏去了,露出那片暗紅色的印記。麵前擺著一份簡單的餐食,似乎是打算讓他吃完這最後一頓就上路赴死。

臉上那片紅色的胎記突然怔動了一下,牽扯起皮肉,有些疼,宋木奎捂著臉閉眼忍受了一下,待重新又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了牢房前站著的玉兒。

玉兒不知是使了什麽手段,隻輕輕抬了下手臂,牢房上緊鎖著的鏈子就應聲散開脫落。

宋木奎勾起唇角,笑得十分燦爛,“玉兒,你記起來了?”

玉兒邁著步子緩緩地走進牢房,也笑了,表情裏卻帶著殘忍,連眼角那顆淚痣也漸漸變深,最後竟變成了鮮豔奪目的紅色。

她伸出一雙柔荑,慢慢攀上了宋木奎的臉,輕輕撫摸著那塊滲紅的胎記,如蛇蠍一般勾魂攝魄,貼著宋木奎的耳廓輕輕吐出一句話,“我一直未曾忘記過。”

宋木奎有些怔愣,一把抓住了玉兒的手,“什麽意思?你還記得前世的事情?”

玉兒沒有掙脫,就任著宋木奎死死抓著自己的手臂,笑意勾得更深了,“那要不然你以為如何呢?你以為你又為何會身處在這牢房之中?”

宋木奎有些不敢相信,麵前這個看著貌美高潔的女子竟會害自己落得如此下場。

玉兒看著宋木奎的慌張神色,笑得愈發殘忍,“我設計讓那將軍喝下狼的心口血,他為了權力和能力半點沒有猶疑便就喝下了,從那以後他就變成了一條惟命是從的走狗。我又引得他來殺了那孫家的夫婦二人。我知道,那將軍身子被妖血蠶食得不成樣子,你肯定會察覺到,所以每每夜晚你便會偷偷跟蹤他,正巧就會親眼看見他殺了我的爹娘。”

宋木奎幾乎站不住腳,全身冰冷著顫抖著,玉兒看到這樣的宋木奎,更是愈發地愉悅,幾欲冷血殘忍地笑道,“我真是太了解你了,你雖帶著前世的記憶,骨子裏卻依舊被這讓人惡心的俗世血緣所累,所以你會毫不猶豫地替他頂罪,替你那個血緣上的父親頂罪!”

宋木奎的心髒一陣抽痛,隻能捂著心口後退半步,眼裏盛滿了不可置信,“為何?你為何會變成這般樣子?”

玉兒穿著繡金華貴的衣裙,渾身籠著一層縹緲的霧氣,朦朦朧朧卻又仙氣縹緲,她望著宋木奎輕啟朱唇,“我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