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死人了
這便是直指他撒謊蒙騙於她了!
其實打是真打了的,隻不過是她老娘當著樂夫人麵猛捶了她一頓,而不是板子。
毛家的是樂夫人的陪房,伺候了她一輩子,一向是她信任的,總要顧及些臉麵的,瞧她都那麽捶了,便也就這麽算了。
最重要的是,當時樂長安在,口口聲聲是裴知意讓他們樂家丟了臉麵,她那性子,沒有帶人出府去打裴知意一頓就已經是“善了”了。
當時樂荊這麽一說,也確實隻是為了安撫對方,哪曾想人家竟然追究上來了。
且,他是庶子,總不好直接越過嫡母做主,說回頭就去打吧?
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便隻能尷尬地看向了如今掌著中饋的庶妹樂惠。
樂惠看著她懶然不動的姿態,目光微微一動,忙是站了出來。
腳邊的裙擺暈起春水般溫和的漣漪,攬了責任道:“原是我的錯,當時也隻是聽了她一麵之詞,沒能重罰。還請裴姑娘息怒。”
一如往昔,取脈之後,樂夫人微微鬆弛的腕間皮膚上留下了深深的紅印。
她先前時或許是有些懷疑的,巧玉畢竟伺候自己多年,是什麽性子自己還是有些了解的,說要偷盜到別人身上,總覺得也是不大可能,所以也沒有真賞了她板子。
但如今她心中猜測有了幾分肯定,便誠懇道:“這段時間我總是昏昏沉沉地睡著,府裏的事兒都交給了惠娘處置,原是她看在那丫頭伺候我多年的份上,總手下留情些。她既是個不成樣子的,回去必然是要好好懲戒的。”
樂惠點頭,保證道:“隻是如今庵堂裏佛祖麵前,刑杖責總是不大好,還請裴姑娘寬恕,待下山回府,該刑的杖責必不敢再有虛頭。”
裴知意隻是淡淡勾了勾唇:“是麽。”
樂夫人自是點頭。
她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身子到底如何,卻見她在明間慢慢踱起了步子。
知道她這是在琢磨藥方,便隻得靜下心來安靜地等著。
正當裴知意手中的方子寫得差不多的時候,外頭嗷嗷一嗓子“裴姑娘”,人未到聲先到了,像是身後有鬼在追似的,劃破了庵堂的寧靜,直刺她這邊。
裴知意眉心突突地跳,手裏的筆一甩,正中那隻要跨進來的靴子。
來人是儲時蘊身邊的大老粗捕快李茂。
裴知意覺得他應該改名叫“沒禮貌”!
“叫魂啊!”
周揚縣衙裏的捕快李茂看著插進鞋頭裏、擠在他兩根腳趾頭中間、像是鞋麵開了朵黑色曼陀羅的毛筆頭,那雙凸起的牛眼瞪得幾乎要脫框:“……”
門裏門外全都瞪大了眼:“……”
小包子抱了抱可憐的自己:“……”太可怕了,嚶嚶嚶~
在李茂的認知裏,女人麽,就是計較計較柴米油鹽的料,後來聽過她分析凶案現場的蛛絲馬跡之後,就對她有點佩服之意,覺得她可比他們那大老爺聰明多了,而現在,骨子裏那點兒“女人能成什麽事兒”的心思也立馬煙消雲散,徹底屈從武力。
腳趾頭僵直著扭了扭。
心裏直念阿彌陀佛。
挺好。
沒斷。
廢了牛勁兒才把那支幾乎整根杵進地裏的毛筆給拽了出來,急急忙慌得奔了進來:“裴姑娘!儲大人說……”
裴知意嫌棄地看著他遞過來的毛筆:“……”這人怕不是有病?“惡不惡心啊!”
李茂有點懵,看看她,順著她的目光再看看自己手裏那支“擦”過他腳趾頭的毛筆,心道女人真是講究多,但還是趕緊出去扔得遠遠的。
雙手往身上的衙役服上擦了擦,大嗓門嗷嗷道:“昨晚上劉知州家的姑娘死了!跟前頭三個一樣,被人取了心頭血,儲大人請您去瞧一瞧現場!”
有一聲幾不可聞的朱玉棱角劃過輕羅軟綢的料子發出的“絲絲”聲,在枝影搖曳的空間裏,是行將破碎的沉重。
樂夫人的手驀然一緊,攥著輕如柔雲的絲絹按在心口,深深閉目,深皺的眉心刻畫出她對那流逝的鮮活生命的憐憫,口中念著經文:“阿彌陀佛,這案子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她的反應讓裴知意的目光在她麵色有了須臾的停頓,旋即淡淡移開。
掐指算了算,可不,正好七天!
這幾日與小東西鬥智鬥勇,玩得不亦樂乎,都忘記了時間。
“他是縣官還是我是縣官?不去。”
李茂個大老粗說話總是不大經過大腦,張口就道:“儲大人看上去就沒您聰明,這案子老百姓更相信您能破!人大老爺好歹救你一次,幫幫忙唄!”
樂家人:“……”看你這差事怕是不想要了!
小肉包白胖的麵孔皺了皺:“……”女魔頭還會查案?我覺得她隻會製造命案!
不過裴知意的表情似乎還挺受用,粗人的拍馬有時候還是挺實誠的。
樂惠方要開口說,能不能等開完了方子再走。
卻聽李茂同樂夫人道:“樂夫人,請您也去一趟。”
樂夫人眉心一跳,一股不安的心緒湧上心頭,疑聲道:“我?”
樂荊亦是目色存疑,詢問道:“凶案現場,叫我母親去做什麽?”
李茂粗狂的眉目裏流露出一絲憐憫,又一絲憤然,粗聲道:“那邊有個人需要你們也見一見。”
旁的也不說了,就催著裴知意趕緊出門,但是表情就客氣很多了:“給您備了馬車,不用您辛苦跑的!”
裴知意知道今天這出戲怕是要精彩了。
那就去看看吧!
出了門,她和李茂走在前頭,腳步不緊不慢,但還是甩開了樂家母子三人一大截。
“現場出現了樂家的什麽人?”
李茂驚訝地看著她,那目光裏寫著“五體投地”:“你怎麽知道?”
裴知意深覺跟智商不在一個等級上的人說話就是累,白了他一眼:“凶案現場,你叫她們,難道是讓人去看劉家人痛哭流涕的嗎?”
李茂:“……”回頭看了眼遠遠跟上來的樂家母子三人,小聲道,“樂大公子死在了凶案現場不遠處。”
樂家大公子樂長旭?
知意今日穿的是一身淡紫色窄袖長裙,裙擺自庵堂大門的門檻上輕輕曳過,乳白絲線繡起的梨花花蕊間點綴的金銀雙線掠起短芒熠熠:“他不是在隔壁清水縣山上的學院裏上學嗎?”
李茂大約是已經認定了樂大公子就是凶手了,憤憤掀了掀嘴角道:“咱們就聽樂家的奴婢說他在隔壁縣讀書,誰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去,說不定拿著讀書做幌子,其實一直躲在暗處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