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還來求我做什麽?

樂惠清秀而宛然,眉目要比同齡人顯得稍許長得開些,一身淺清暈染淡淡鵝黃的裙裳,像極了春日裏的一枝嫩柳,美得很清淺低調。

雖是庶出,卻能讓嫡母放心連中饋都交由她的執掌,可見也是心思玲瓏的。

一舉一動得體大方。

笑著道:“裴姑娘慢慢吃,院兒裏的景色好,我們也看看景兒定定心,待會子把脈也能更穩當些。”

裴知意盯著她的麵容看了一眼,神色平淡地點了點頭,端著竹節杯慢慢喝著豆漿。

手邊的小幾上擺著個拳般大小的錯金熏球。

那熏球工藝精湛,藤蔓經緯交錯、花朵富麗繁華,皆是清晰可辨。

清晨的風拂過,熏球輕輕晃動,係在上頭的一條極細鎖鏈與球體輕碰,發出清泠泠的響聲,清脆悅耳。

裴知意的眼神落在小兔崽子的包子臉上,覺著生動且有趣,還沒完的逗他。

小肉包好氣,打不過又罵不過,還不敢哭,隻能鼓著臉頰一哼,轉了個方向,拿圓乎乎的屁股對著她。

樂家母子三人就這麽站在一旁等著,看著小家夥可愛,也不由笑了起來。

吃得差不多了,裴知意放下了手中的竹節杯,腳尖輕輕點了點小肉包的小屁股:“吃完了去摘點鮮花來,要香的,花瓣洗幹淨,擦幹了塞進熏球裏。”

小肉包泄憤似的大大啃了好幾口饅頭。

用力嚼!

用力嚼!

憋了好久才悶悶地“哦”了一聲,“打不過才勉強屈服”的意思很明顯。

裴知意起身,看了樂夫人一眼,擺手道:“淨麵,熱水在門口。”

小肉包噔噔噔跑過來,伸手:“水我燒的,給錢!”

女魔頭要泡茶,自己不燒,還威脅他燒的,不然就要拿刺蝟塞他被窩!

他男子漢小丈夫能屈能伸,但是他絕不給這些人白做工!

攢夠了錢,他就下山去住客棧,等著娘親來接他回家!

樂夫人這才想起來,醫者診斷講究望聞問切,她描了妝容,人就看不到她真實的氣色了。

看著穿著小尼姑夾棉袍的男娃娃,愣了一下,也不知他和裴知意什麽關係,但還是立馬點頭,讓樂惠給他銀子。

小肉包顛了顛手裏的荷包,還是蠻有分量的,心情一下子就陽光萬丈了。

蹲回去繼續啃饅頭的時候悄眯眯湊到竹節杯跟前瞧了一眼,發現還有半杯沒有喝完,眼睛一亮,用力吸了吸口水。

伸上去的小胖手突然顫抖了一下,還是收了回來。

回頭可憐巴巴的望著屋子裏的女魔頭,在她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小胖手再次試探著伸了上去,見她那麽流暢地撇開了眼,立馬小狗似的撲了上去,一口豆漿一口饅頭的吃了起來。

那滿足的小表情,可太逗了。

門外的小肉包吃飽喝足,拍著圓滾滾的小肚皮,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完後歎著氣出門去給她摘鮮花去了。

她是習武的,耳力好,就聽著他小嘴裏還嘟嘟囔囔著“女魔頭”。

裴知意:“……”

這邊像是怕她臨時反悔似的,七手八腳趕著卸完了妝容。

忙又把手伸到了她身邊的角幾上。

裴知意搭了樂夫人的手腕,睇著眸子開始靜診。

按取不應,回旋無力,有心悸之像,更是氣血兩虛之症。

但這些還隻是表症,這虧空的差不多的底子裏隻可隱約摸到一絲羸弱異象,或是造成她如今症狀的根本原因。

樂家人深知大夫診脈時不可有動靜,便也趁機細細觀察起她來。

即便穿著不甚華麗,發簪也不過一支普普通通的南玉簪子,但依然是個不容忽視的美人,眉目流轉間是明媚肆意的,乍一看,像是一朵帶刺的紅玫瑰,但細品起言語氣質,就會發現她像是一朵春日明媚陽光裏的粉蕊梨花,皎潔而疏淡,美得不具衝擊力,亦是不易親近。

是心性淡漠之輩。

絕非好相與之人。

能讓她有這般肆意的底氣,自是因為她醫術精湛,隻有旁人求她的時候,更是來自於她身後神秘的背景。

這一診時候頗長,小家夥都摘完花回來了。

一進院門就看著明間裏誰都不說話,立馬悄眯眯地爬上了外頭的交椅,堅決不給女魔頭機會**他!

小胖手不甘不願的開始往熏球裏塞花瓣,粉的桃花瓣、紅的梅花瓣、黃的迎春花瓣、霧紫的桐花瓣,白的梨花瓣,還有庵堂裏唯一一朵早開的荼蘼花!

熏球有大人的拳頭那麽大,正好能塞滿他衣兜兜裏采來的所有花瓣!

小肉包很有成就感的關上了熏球。

聞了聞。

鮮花的天然香氣旖旎,在佛香縈繞的濃厚空間裏如一線清泉劈開了一道清新雅致之氣。

是好聞的。

“女魔頭還挺懂得生活嘛!”

警覺自己竟然把話說出口了,嚇的大眼睛都要瞪飛出去了。

明堂裏,偶有詢問,樂夫人一一答過,事無巨細。

須臾後,裴知意收了手,驀然抬首,嘴角挑起了一抹笑紋,看向一直盯著自己的樂荊道:“樂二公子。”

那如寒鴉翅般的睫毛緩緩煽動,將眼眸抬起,一直在觀察她的樂荊隻覺自己墜進了無底深淵,摸不透其心,卻仿佛要被她徹底看穿一般!

掙紮著想要擺脫她的眸光枷鎖,卻發現自己怎麽都撇不開視線。

她的聲音震斷了被束縛的視線,樂荊回過神來,身側隱在寬袍袖中的手不自覺微微緊握了一下,頷首道:“裴姑娘請講。”

裴知意起身,拿了盆架上的一方濕巾子擦了擦手。

似笑非笑道:“你同我說,你們樂家賞了那女使板子。不過幾日的功夫,她便有力道來我麵前來唱作俱佳,你們樂家既有如此靈丹妙藥,還來求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