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命真相

鶴來還想打，濤來用手肘擋住鶴來，說：“等一下，讓他解釋，看他怎麽說。”

春來不屑地說：“你們說我捅刀子，什麽時候？怎麽捅的？你們告訴我，如果真是我，我絕不推脫，今天，你們兩個把我打死，我也沒有怨言。”

濤來問：“大師兄那幅圖，不是你拿給師父的嗎？”

“不是！那天我在電影放映室，和秋來一起看球賽，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有這麽一幅圖，知道了以後，我還第一時間發了信息給念梅，不信，你們可以問她。”

鶴來大聲反駁道：“問她？就是她罵的你，她罵你的時候，你怎麽不反駁，都默認了？”

春來回想起念梅罵他那天，的確像是默認了，他百口莫辯，拉著二人要去找秋來，隻有秋來能夠證明他的清白。但是濤來卻說：“你又不一定就是在看電影的時候做的，在那之前呢？”

春來氣得七竅生煙。

從那天起，他無心在山莊做事，滿腦子想的都是離開山莊，離開這些是非不分的人，從頭來過。

冬來聽到這裏，回憶起那天，自己也懷疑過春來。他不由得生出抱歉的情緒。他確信了，確實不是春來搞的鬼。且不說剛剛聽春來的口吻並不像撒謊，退一萬步，以他們平時的交情，雖然沒有好到無話不談，春來也沒有在背後捅刀子的動機。況且，春來以前也沒有幹過捅刀子的事，這不是他的作風。

冬來思忖著如何寬慰春來，聽得春來誠懇地說道：“大師兄，我被打了一頓，才知道，原來念梅和濤來他們都以為是我把那幅圖給師父的，我指天發誓，我沒有幹過這種事兒。我不可能幹這種事。雖然我見過那幅圖，但是當時我並沒有看出來裏麵有什麽乾坤，我隻以為那就是一片花瓣，師父是怎麽知道的，怎麽拿到的，我真的是一點都不知情。我拚命跟濤來鶴來解釋，他們都不相信我。我跟你說，我真是被冤枉的……這麽久了，如果不是你今天打電話給我，我都不知道怎麽去跟你解釋……我雖然平時說話口無遮攔，但是我還是分得清真善美和假惡醜的。”

冬來說：“我知道不是你。你不要再糾結了，其他人誤會，以後有機會，我也會幫你澄清的。你放心。”

聽筒裏忽然沒有了聲音。冬來習慣地拿開手機看看屏幕，還在通話中，他又把手機放回耳朵，問：“春來，你還在聽嗎？是不是沒有信號？”

聽筒裏響起春來嗚嗚咽咽的哭聲：“大師兄，你這句話，對我……對我太重要了……被人冤枉的感覺太難受了……因為這件事，我都差點把你們都刪了，再也不往來了……”

冬來沒想到，剛安慰完秋來，現在又要安慰春來。春來本就是一個喜怒哀樂都在臉上的人，哭起來，像個孩子似的沒完沒了。冬來拿著話筒耐心地說著，耐心地勸著，耐心地化解著，終於把春來膈應了半年多的心結給解開了。掛了電話，冬來才歎了一句：“原以為，自己經曆的挺慘的，沒想到，人人都有本難念的經。退一步，海口天空，退一步，理解萬歲啊。”

念秋問：“春來師兄怎麽了？”

冬來把春來說的事從頭到尾給念秋講述一遍，念秋也覺得春來刀子嘴豆腐心，藏不住事兒，應該不會在背後搗鬼捅刀子。那問題擺在眼前，是誰到冬來的洗手間，把圖拿走呢？

冬來寬慰念秋說：“時過境遷，再去追究，沒必要了。就讓這件事永遠過去吧，我們不再去猜，也不再提起。就算知道，也沒有意義，徒增煩惱而已。”

念秋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活在過去，活在計較裏，不是智慧人。我先去洗碗，你忙了一天，好好休息一下，刷刷短視頻，打打遊戲吧！”

冬來一把抓住念秋，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握住她的手說：“讓媽洗吧，你的肚子越來越大了，不方便。我買個洗碗機，明天就能裝好，以後都不用洗碗。”

念秋卻搖頭拒絕：“我們要創業，要花錢的地方可多了。還是省省吧，我來洗碗就好。以前在山莊，不也是一天洗三頓，沒什麽的。”念秋由衷地感謝冬來的疼惜，正因為這樣，她更不願意給冬來增添壓力。另外，她深深地感到虧欠這個家太多，再有作為新媳婦，也不能懶惰，坐享其成。

冬來卻執意不讓她出去，說：“洗碗機我之前就看好了，下了單，明天就會送貨到家。隻是安裝的時候，我會讓爸看看胎位，別犯了六甲。我跟你說，該花的錢，一分都不要省。現在二十一世紀了，你該知道，智能機器人也好，智能家電也罷，都是來給我們節省時間的。把寶貴的時間節省出來，我們才能去做更有創意更有價值的事情。這件事，就不要跟我爭了。其它的錢，怎麽支配，由你說了算，但是家電，由我說了算。另外，你千萬不要有任何的負擔，不要老想著肚子裏的孩子，什麽是不是你的，是不是我的。我說了是我的，就是我的。我還寫好了說明書，藏在保險櫃裏，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有什麽事，你可以拿這張說明書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報案記錄，結案證明，都在那裏。”說到這裏，冬來見念秋的眼淚又滴落下來，便伸出手去替她擦眼淚。擦幹眼淚，將她抱緊了，拍著她的背說：“我希望你學會自我保護，你什麽能力都有，就是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你心裏想的都是別人，想的都是怎麽做一個別人眼中合格的自己。要改過來，你自己活得好，活得舒服，是第一要緊的。你活不好，別人怎麽說你好，那都是假話空話。別人即使說了我們幾句好，我們也不會真的活得好。活得好，是眼前的一日三餐、春衫秋褲；是眼前的三菜一湯，溫水熱茶；是眼前的親人愛人，三幾好友。有了這些，你才是真的把日子過好了。至於我們會遭遇什麽劫難，什麽悲苦，由它來，由它去。它總不會一直不走，如果它真是一直不走，一直占據你心中，在你心裏投下一塊陰影，那也是你允許它留下，允許它繼續作惡的。”

念秋默不作聲，側頭搭在冬來肩膀，靜靜地消化著他的話。

“這段時間，你表麵上是高興的，表麵上是放下了過去，實際上，你還沒有真正走出那塊陰影。你睡覺的時候，總是緊緊地抱著我的手臂，有時候，還說夢話，說著說著，還要哭。……每每這些時候，我都很恨自己，沒能保護好你，讓你經曆那些痛苦。所以，我想了很久，我還是想強行地，讓你再長大一點——”冬來放開念秋，捧著她的臉，讓她抬眼看著自己的眼睛。

“你快要做媽媽了，肚子裏的寶貝，需要一個情緒穩定的媽媽，需要一個心情愉悅的媽媽。任何力量也阻止不了他成長發育，包括壞心情。但是，壞心情，有可能會造成他不健康，比如，心髒病。”

念秋瞪大瞳孔，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些。冬來摸摸她的手臂，說道：“你聽我說，不要太擔心。帶你去產檢的時候，我問了醫生一些問題，包括能不能有**，包括孕婦的情緒會不會對孩子造成影響。醫生告訴我，可以有適當的**，但要注意體位，控製次數。但是孕婦的心情一定要好，因為如果孕期長期鬱悶，有可能會造成孩子心髒有缺陷……”

念秋緊張得想哭：“那怎麽辦，我一直都心情不好……”

“不，不要擔心。前麵幾個月，你住在療養院，情緒比較穩定，而且是無意識的。後來知道懷孕，情緒波動比較大，但那時候基本已經成型了，應該不受影響。這後期呢，就需要你時時刻刻注意，保持好心情。把該忘記的忘記，能多吃點什麽就多吃點，尤其是新鮮的水果蔬菜。我知道，忘記痛苦，是有個過程的，但是我相信你願意為了孩子，為了生一個健康的孩子，作出努力。那些搞笑的電影，視頻，抽時間多看。總之呢，就是少幹活，多放鬆，少想事情，多吃多睡。家裏有我，創業也有我，一切皆可放心！你把肚子裏的孩子養得健健康康，就夠了。”

念秋伏在冬來的肩頭，更加明白了婚姻對於一個人的意義，特別是對於她自己的意義。她慶幸自己脫離了單打獨鬥，闖進了冬來的陣營。慶幸自己有了遮風擋雨的家，得到了貼心溫暖的另一半。但她更加明白，所有這些美好，都是優秀的冬來帶來的。倘若她碰見的不負責任的其他什麽人，那勢必不會有這樣的收獲。因此她格外地懂得冬來的珍貴和珍稀，越發地從心底深處敬佩他、愛戀他，打心窩裏相信他，聽他的建議和指引。

她喃喃地說道：“我知道了，從今往後，我會時時刻刻保持好心情。我想生一個健康的寶寶，不但是身體健康的，精神更是健康的。”說罷，在心裏默默地說：謝謝你，親愛的大師兄。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這人生會斷在什麽時候，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這樣近距離觸摸幸福。嘴裏情不自禁地淌出來幾個字：“我愛你，大師兄。我明白了什麽是愛。”

冬來深深一笑，說：“有個高僧曾告訴我，人間其實不是人間，人間是地獄。人間地獄分好幾層，如果落在悲苦裏，就落在了悲苦地獄層。如果落在了樂陶層，就落在地樂陶地獄層。悲苦和樂陶，都是人自己選擇的。麵對悲苦，也能樂陶，這才是人間。麵對樂陶，還會悲苦，那就真是地獄了。人類啊，不過是一粒宇宙的塵埃，隨風飄散。這短短的一瞬，能夠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做了什麽，苦了什麽，樂了什麽，都是最好的收獲。你隻要懂得這一點，便不會糾結過去經曆了什麽。經曆的每一關，都不過是通往今天的路口。你不經曆這些路口，就有可能走向了另外的人生。另外的人生也許是好的，也許是壞的，誰知道呢！唯一知道的，是無論經曆什麽，你都要樂陶陶的，那便超越了每一關，超越了每一條道路。超然於物外，才能得到成真。不知道你能不能領悟，我相信聰慧如你，肯定能領悟。”

念秋默默地聽著，當她聽到人間是地獄這樣的論調，她是震驚的。但隨著冬來的解說，她便覺得他說得太有道理了。多少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甚至超越了地獄之刑？這樣說來，這感悟和她那天感悟“夫妻之道”，是相似的。把自己當作是生命的主宰者，經曆好的壞的，坦然接納，便掌握了生命的魔杖，找到了愉悅生命的密碼。把自己當作是生命的附屬，悲喜難控，被耍得團團轉，最後一無所獲，還奉獻了珍貴的時光。智慧的人，當然是前者，後知後覺的人，當然是後者。

“我真遺憾，沒能好好讀書。你讀了那麽多書，跟我就是不一樣。你的領悟，超越了我很多……”

“不，不是在學校才能有這些領悟。你有慧根，一下子就聽明白了。有些人讀了書，你跟他說這些，他還不一定懂。”

念秋笑了，說：“我很高興你可以超越我那麽多，我很高興被你帶領著，以後，你就做校長，我就做學生，請陳校長讓我順利小學畢業、中學畢業，考個大學，怎麽樣？”

冬來高興地看著念秋，笑著答應：“好，校長夫人！”

門外響起冬來媽的聲音，喊他們出來吃水果。冬來放開念秋，說：“走，看看有什麽好吃的。”

他拉開門，捧著果盤的母親笑嘻嘻地站在門口。

冬來連忙接過果盤，說：“媽，你怎麽送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