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風化雨
念秋爸低聲說：“這不行的，什麽都沒談好，怎麽能收你的錢？她現在還沒有到結婚的年齡，你想結婚，也不成啊。”
冬來替念秋爸點燃煙，誠懇地說：“叔叔，我也正是這個意思。念秋還沒有到領證的年紀，我們先擺酒，讓親朋好友都知道我們結婚了，我把該給的彩禮，都給了，好讓你們放心。”
念秋爸遲遲不作聲，吸了幾口煙，才慢慢地問：“你的意思，十萬彩禮就夠了？”
“不，十萬是其中一半。擺酒前再給一半。另外，念秋雖然嫁給我了，她賺的錢，也全都歸你們，不用到我們家裏來。若她賺不到錢，那就我來負擔她應盡的這一部分義務，您看怎麽樣？”這些話，冬來壓根沒有跟念秋商量過，也沒有跟他的父母親商量過。念秋驚訝於冬來的決心與寬厚，但她還是十分擔憂地看了看冬來爸媽，二老仿佛懂得念秋的心思，默默地朝她點點頭，那意思是聽冬來的就好。念秋的父母也覺得十分驚訝，這哪裏是嫁女兒，這就等於是“娶”了一個兒子，這樣的條件，他們哪裏還有理由說不呢？他們日思夜想的，不正是和冬來說得一模一樣麽？
這時候服務員陸續上菜，念秋爸默不作聲，冬來夾了一塊肉放他碗裏，又夾一塊放念秋媽碗裏。念秋媽接過來尷尬地笑了笑說謝謝。待服務員出去，念秋爸說：“彩禮最好是三字開頭的。”冬來笑著看了一眼念秋，爽快地一口應承：“好，就三字開頭的，來，我敬您一杯，爸！”說完轉頭對著念秋媽說：“也敬您！媽！”冬來喊得極為順口，念秋爸喜笑顏開，其他人終於鬆了一口氣，紛紛站起來舉杯共飲，念秋吊著的一顆心才穩穩地落了地。
酒落了肚，念秋爸高興地說：“我們念秋有福氣，嫁給你，我放心。多要的十萬，我們也是要回禮的，我看看，是不是給你們買輛車？這樣，大家的麵子也過得去。可是有一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說。”冬來把頭傾過去聽他，隻聽他小聲地說：“念秋兩個弟弟還小，你也看到了，那一排屋子，就我家最落魄，他們以後肯定要在外麵買房的，如果要買房，首付還要你們支持的，你可不能不幫兩個弟弟……”
冬來說：“那是必須的，爸，你就放心吧！念秋嫁給我，家裏的事都是我的事，我會盡全力的。”
“哎呀，你說的話都說到我心坎裏去了，我太高興了。來來，我敬你一杯……”
冬來高興地往他的酒杯裏斟滿，說：“不敢不敢，我幹了，您隨意。”
冬來爸也站起來，拿了酒杯，讓冬來給他的杯子斟滿酒，對念秋爸媽說：“親家，我極少喝酒，今天是個好日子，這酒必須幹了，來，我敬二位！”說完昂頭一飲而盡。念秋爸興致也上來了，幾人你來我往，喝得麵紅耳赤，敬言謝語不絕於耳。唯有念秋，臉上笑著，心底裏卻抹不去一塊陰影。他們越和氣，尤其是冬來父母，對她越好，她便越覺得虧欠，越絞盡腦汁想辦法彌補。然而，她能用什麽來彌補？她暫時還不知道。
冬來喝得七葷八素，開不了車。當晚，他和念秋留在了潮州。
念秋看著滿臉通紅的冬來，拿熱毛巾給他擦了又擦。冬來看著念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念秋忍不住問他：“你哪來的錢？”
冬來說：“你別管我的錢哪裏來的，我不用你操心錢的事情。”
念秋又問：“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冬來揚了揚手，把念秋的毛巾扔在一旁，抱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你摸摸，是不是很熱？我覺得很熱很熱。”
念秋看了看空調，抱歉地說：“空調好像沒有雪種了，我拿個扇子，給你扇扇。”說罷就要去找扇子。冬來拉住她，說：“不，不用，你的手貼著我的臉，我不熱了，我不熱了。”
念秋沒法，隻好任由他胡鬧著。她低下頭問他：“你真不打算告訴我錢從哪裏來的嗎？”
冬來笑了笑：“借了爸媽的錢。不過，有些也是我給他們的。”
“哦？”
“原來我在山莊，每年都給他們十來萬，我猜他們是沒花，存起來了。我說要求親，就拿了四十萬給我，其中二十萬彩禮，另外二十萬擺酒席用的。”
“擺酒席要二十萬啊？”
“那肯定是要的嘛，這麽大件事，肯定要好看的嘛，我要把我的念秋風風光光地娶回家，還要告訴別人，我把你找到了，這仙女是真人，不是狐狸精嘛……”冬來說話越來越帶著酒氣，尾音拖得老長。
“那現在要給三十萬彩禮，不是少了十萬嗎？”
“沒事，不少。我自己還有點兒呢，我還有要給你出國用的，你不用擔心錢，隻要肯努力，怎麽著都能賺到錢。你不用擔心錢好麽寶貝，我的念秋寶貝……”
念秋放下一顆心，嗯嗯地應承他。
“你不知道，我還省了好多錢呢。”冬來繼續說。
“省了什麽錢？”
“買房子的錢，省了一大筆呢。”
“買什麽房子？”
“你看，就是你，就是你才這樣，沒跟我要房子。我們村裏的，村裏的那些跟我差不多大的，比我大點的，娶個老婆都得到市中心買房。買房，加上他們老婆的名字，才能結婚。你沒跟我要房子，你爸媽也沒跟我要房子，已經省了一大筆了。我還以為，他們也會讓我在市區買個房子，寫你的名字再說。”冬來緊緊抓住念秋的手，囉囉嗦嗦地說。
念秋笑道：“哦，那如果我爸媽跟你要房子，我也跟你要房子，你還要不要我？”
冬來笑著瞪念秋，樣子滑稽：“你看你，我剛誇你懂事，你就馬上不懂事了。你怎麽拿自己跟一個房子相比呢，什麽房子能跟你拿來比呢，傻瓜，十足的傻瓜。如果，如果他們跟我要房子，我也會一口答應的。你明不明白？”
念秋說：“我明白，但你哪裏來錢買房子？”
冬來說：“這還不簡單，先拿點錢付個首付，後麵的慢慢還嘛，就是平時要再勤勞一點，多做點叉燒、臘腸臘肉……”
念秋不說話，冬來問：“嗯？突然怎麽了？不高興嗎？今天是個大好的日子，你該高興，跟我一樣高興……”
念秋俯下身子，看著冬來問：“你真的要繼續賣臘腸臘肉嗎？”
“繼續啊，賣挺好的，幹嘛不賣？”
“我不想讓你賣叉燒臘腸了。叉燒臘肉能賺錢，讓爸媽繼續做就行了。以前你在玉汝於成，他們不是也做得挺好嗎？”
“那你想讓我幹嘛？”
念秋正色道：“我想你讓繼續繡作品。”
“繡作品？”冬來幹笑了兩聲，拉緊念秋的手說：“傻妹妹，你不知道我被師父逐出師門了嗎？我不能再繡作品了，我的名號沒了。”
念秋說：“名號沒了就不發名號唄，換個名字，從零開始，我不信沒人喜歡你的作品。”
“換什麽名字？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不是，你別強，我說的是取個藝名。”
“取個藝名？”
“嗯，你看，我們之前繡的八大山人的作品，他不是原名朱耷嗎？八大山人是後來取的名字，挺好的呀，這個名字。”
冬來搖頭：“老讓人誤會是八個人，有歧義。”
“師父不是說了嗎，他的名字不是讓不懂的人讀的。何況，你也不是要取個一樣有歧義的名字。名字隻是代號，有寓意固然好，你用作品成就它的寓意，不是更好嗎？八大山人，如果不是落在朱耷頭上，而是落在別的籍籍無名的人頭上，也不會響當當的。”
“那你給我取個名字。”
“可惜我知道的太少了，我翻翻字典，或者成語詞典，慢慢給你取一個。反正，你答應我了，你要重新拿起針線，重新開始創作，我來直播，我們一起接單，你答應我了。”
“嗯。答應你了，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讓我叫狗冬來都能答應，還有什麽不能答應？”冬來喝醉了酒，變了一個人一樣，話就像浪潮滔滔不絕。念秋笑笑說：“快睡吧，狗老公。”誰知冬來很受用，賴皮說：“不，我不睡，狗老公不睡。你看，老二都沒睡。”
念秋沒聽明白，問：“誰，你說誰沒睡？”
冬來指了指自己的褲襠，鼓鼓囊囊的，念秋看了發呆。
冬來說：“這就是老二，它不肯睡。”
念秋呆呆地看著冬來，沒有出聲。這幾天，冬來抱著自己睡覺，情到深處，他會無休止地親吻，但是從來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知道，他或許是想給自己一點緩衝的時間，又或許是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時機……總之，她知道，他在克製著。念秋明白的，結婚了，**是必須要的，她愛冬來，冬來也愛她，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但她心裏還隱隱藏著對這件事的恐懼，雖然那份恐懼早已經在冬來的安撫下漸漸淡去，可要真正地忘記，毫無負擔地麵對，也不是容易的。
冬來見她不語，堅定地說：“我錯了，我錯了，我會讓老二乖乖地睡，乖乖地睡，就像昨天那樣，你別害怕……”
念秋抱住冬來的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管什麽意思，我會等你做好準備……”
“那你，會不會難受，你想怎麽樣？”
冬來說：“沒怎麽樣，我不會讓它欺負你，你不要害怕。”冬來說完把念秋抱在胸膛，念秋隻好順勢躺下。冬來在她耳邊說：“你放心，如果你不肯，還沒有準備好，我會讓老二乖乖的，絕對不會讓它亂來。雖然……雖然……”見他欲言又止，念秋抬頭問他：“大師兄，其實你腦袋很清醒的，就是話多，對不對？”
冬來說：“對，很清醒，無比清醒。今天喝的是茅台，如果喝啤酒，那我絕對不會這樣，不會話多。”
“你這麽能喝麽？”
“那是，祖傳的，聽說，爺爺很能喝。爺爺喝多了，也亂說話。我比爺爺進步了一點，我沒有亂說話，沒有，是不是？”
“沒有。算沒有吧。你對別人，會不會這樣亂說話？”
“你又說沒有，又問我有沒有亂說話，你都自相矛盾……”
念秋笑了，捏了捏他的臉，說：“喝醉了，還蠻可愛的。你剛剛說，雖然，雖然什麽？”
“什麽雖然？什麽雖然？”
“你說絕對不會亂來，雖然，雖然什麽？”
“雖然，雖然？雖然不會亂來，但是我很想啊……”冬來語無倫次，念秋捧著他的臉親了親，說：“我去給你弄點溫水擦身，你趕緊睡。雖然你很想，但是我希望你酒醒了，在清醒的狀態下，再想。好不好？”
“好。”冬來一口答應，又說：“我明天就能酒醒，我明天絕對不喝酒。”念秋笑著放開他的手，快快去裝水。
念秋端了熱水來，給冬來擦身。冬來說：“老婆，老婆，這兩個字真不好聽，一點兒都不老，哪裏老了……”他的兒化音不準確，舌頭卷得重，讓念秋一下就笑了出來。
“那你說，什麽好聽？”
“新婆……噢不，婆也是老的，新娘……娘也是老的，既然都是老的，怎麽都不好聽，怎麽都不好聽……”
念秋知道他醉得深，又累，不回話，由他胡言亂語。
冬來見念秋不回話，抓著她的手問東問西。念秋一邊給他擦身，一邊問他：“你小時候喜歡過多少個女孩子？”
一聽這問題，冬來就來勁兒了，瞪大眼睛搖頭晃腦說：“喜歡？女孩子？沒有，絕對沒有，有也是沒有……”
念秋噗嗤一笑，問：“有多少？”
冬來說：“沒多少個，沒多少個……”
念秋問：“怎麽沒成呢？”
“成啦，成了，今天就成了……”
念秋笑道：“我問的是你以前喜歡的那些女孩子，怎麽沒成？”
“我以前喜歡的也是你，也是你，喜歡昭娣，喜歡念秋，太喜歡了，太喜歡了……對，對……以後就不要叫老婆，叫得太老了，就叫太太，太喜歡了，太喜歡了，所以是太太……陳太太……陳太……”
冬來看念秋不作聲，大喊了一句：“陳太！”
念秋忙捂住他的嘴，小聲說：“喂，吵到別人了，小聲一點……”
冬來扯開念秋的手，說：“不擦了，不擦了，陳太太，陳冬來太喜歡的昭娣妹妹，念秋妹妹，不擦了，下來，下來，躺到我身邊來……”
念秋隻好把毛巾放下，躺在他身邊。
冬來問：“你喊我什麽，喊我聽聽，喊……”
念秋也在想這個問題，喊大師兄嗎，喊老公，還是喊什麽？
念秋刮刮冬來的鼻子，問：“你想讓我喊什麽？”
“喊老公，老公，喊，喊……”
念秋笑：“你也不老，幹嘛要叫老公？”
“不，我就喜歡這個，你快喊……”
“老公……”念秋甜甜地在他耳邊喊了一句，冬來躺倒歎了一口氣，說：“太爽了，繼續，繼續……”
念秋便順著他的意，連續喊了十幾句，冬來咧著嘴睡著了，鼾聲漸起，她才停下來。她抱著冬來，感受著他的呼吸，聞著他的味道，徹底地將自己的人生和他捆綁在一起。她暗暗起誓，今生今世，無論將麵對怎樣的暴風雨打擊，她都絕不會放開冬來，絕不會拋下冬來，絕不會成為冬來的痛，她要永遠地成為他的暖，永恒地成為他的光，為了他，也為了這個家，攜手拚搏，同舟共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