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撞破初吻

這天,念秋放了工回到宿舍,正收拾桌上的電腦和書籍,念梅從外邊進來,看著剛開的空調歎了一句:“這天氣實在是太熱了,我好像要感冒,冷熱交替,我渾身發冷。”

“那你可得小心,要不把空調關了,你去衝個熱水澡,蒙著被子悶出一身汗,就好了。”念秋邊收拾邊說。念梅想想有道理,便把空調關了,“那要委屈你這麽熱陪我一起悶汗”。“沒問題,我還有小風扇。我還電腦去了,你不要關外麵的門。”

“現在還嗎,要不要幫你?”

“不用了,不重。我跑兩趟就行了。”念秋說要抱著主機出去,念梅說,“好吧。”看著她幹脆利落地出門,便拿衣服進去衝澡。

念秋穿過走廊拐到冬來的宿舍,見房門緊閉,小聲地喊了一句:“大師兄,在嗎?”

屋裏傳出悶悶的聲音:“在”。聽聲音,他是在衝涼房。這麽熱的天氣,人人都恨不得泡在水裏。念秋把電腦放在門口,又跑回去搬顯示屏和書籍。第二次回來,冬來剛好打開門,他穿著短褲短衫,拿著白色的毛巾正擦頭發,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沐浴露香氛。念秋快速地將目光投向地上的電腦,說:“大師兄,這些東西還給你,我都不需要了。”冬來忙將毛巾搭在右肩膀上,雙手接過顯示屏,念秋快速地把書放在他的桌上,掉回頭來搬主機。冬來忙說:“我來我來。”念秋不等他,自己把主機搬起放好。她穿著吊帶背心,牛仔短褲,姣好的身材展露無疑。長頭發鬆鬆垮垮地夾在背後,搬動東西的時候,頭發一起一落,看得冬來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激動,他真想輕輕地摸一摸那把秀發,撿起一綹聞一聞。念秋把電腦、顯示屏、書籍一一擺好,清澈的眼眸掠過冬來的心湖,激起一陣陣漣漪。可就那一瞬間,冬來明顯感覺到,念秋的眼眸裏生出了霜凍,那一股寒意與屋外的烈日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冬來感覺十分意外與不解。

念秋鞠躬致謝,轉身便要走,冬來喊住她,“小師妹,你怎麽了?”念秋停住腳步,並不看他,淡淡地說,“大師兄,我學得差不多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重要的都做了筆記。謝謝你把電腦借給我這麽長時間。”冬來知道,念秋肯定明白自己問的不是這個,但她到底經曆了什麽,為什麽她眼眸裏的兩團火熄滅了,像掉進了冰窖?這也才三幾個月而已,難道發生了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冬來試探性地問:“念秋,你是有什麽心事嗎?可不可以對我說?”

念秋極怕被人猜中心事。她的難過如果無人知曉便能一直隱藏下去,最後生成結石,或碎了,或與身體同在。但如果被人破譯,又得到無限同情或安慰,那便會如洪流決堤,衝擊而來,恐傷人傷己。於是她便違心地說:“並沒有什麽,大師兄,我先回去了。拜拜。”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冬來被念秋的情緒感染,知道事出有因,竟丟下毛巾也跟了出去。但他隻是遠遠跟著,見她進了宿舍,便坐在廊下看著。熱浪滾滾,空調排出的熱風全部灌進花園裏,花草樹木也被熱蔫兒了。

念梅正蒙著被子悶汗。念秋翻箱倒櫃找出手拿小風扇,裝上電池,卻發現是壞的。她隻好坐在桌子前,拿一把小扇子扇涼,但那風也是熱的,熱得她喘不過氣來。念秋問:“梅姐姐,你有沒有吃藥?我這有感冒藥,給你倒杯水?”念梅蒙著頭悶聲說:“不用,我出了汗了,應該就會好的,等會再去衝個涼,換身衣服就好了。”

“那好吧,我出去走走,你好好休息。”說著就要起來,念梅問她:“你要去哪裏走,那麽熱。”

“小溪邊坐坐,那裏涼快。”

“早點回來,那裏黑。”

“好”。念秋輕輕關上門,搖著扇子朝山莊大門走去。冬來跟著念秋,二人隔著二三十米,他一路追隨著她走出了大門牌坊,來到了溪邊。念秋躺倒在網床,大大咧咧地搖晃了起來。他怕嚇著她,遠遠地小聲輕喊:“小師妹~”

念秋坐起來,四處看了看,問:“大師兄?”念秋心裏感到奇怪,卻被內心深處的那抹灰湮沒了發問的欲望。此刻,她覺得任何人來和她大醉一場,也是可以的,甚至求之不得。

冬來嗯了一個字,朝她走來,也坐在了旁邊的網**,拿出手機,說:“你想喝點什麽?我們點外賣吧!”

“喝酒?”念秋向來自詡酒量很好。她剛剛想到大醉,冬來便問喝什麽,哪裏是巧合,簡直就是天意,上天要讓她大醉一場,好埋葬過往。

“啤酒?你喜歡什麽牌子?”

“都可以。大師兄,光喝酒可不行,得有下酒菜。”

冬來看著她笑笑,說:“好。你想吃什麽,告訴我。”

“小龍蝦,花生米,雞爪,雞腿雞翅膀,香辣小魚仔……都可以。”

“好。”冬來高興地在手機上點點點,很快便下好了單。

“大師兄,你為什麽跑出來?”念秋繼續躺在網**,看著鴉青色的天穹漸漸亮起了星星,聽著溪邊潺潺的流水,她忽然又擔心大師兄會說出什麽她難以招架的話來。

“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怕你……”

“怕我想不開?”

“你會不會走極端?”

“不會,何況,我並沒有心情不好。”念秋想掩蓋內心的秘密,唯一的辦法,便是否認。

冬來不說話,也躺在網**。他並沒有搖動網床,隻是將頭枕著手臂,看著天空。

過了一會兒,冬來說:“好久沒有這樣看過星星了。聽說,每一顆星星裏,都住著一個人。如果這個人走了,星星就會變成流星,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聽說的,和我聽說的不一樣。我聽說,每一顆星星都是曾經的人的靈魂,他們離開了地球,住在了星星上,守護地球上他們愛的人。”

冬來安靜地聽念秋說完,自顧自地說:“我還聽說,星星上住著小王子……”

“小王子養了一朵玫瑰……師兄,你能讀懂這個故事嗎?”

“不能。”

“其實也是很簡單的故事。”

冬來沒有說話。念秋繼續說:“不過,我也不是真的都懂。那些經典的故事,總是能給人多方麵的感悟和啟發的。”

冬來問:“那你體會了什麽呢?”

念秋幹笑了兩聲,左手臂枕著頭,冷靜地說道:“做什麽事,都要在對的時間,不然,就不會成功。不管是想達成一個夢想,還是愛一個人,時機,都很重要。”

冬來問:“那什麽是對的時間,什麽是對的人?”

念秋幽幽地說:“不知道。”她突然想到,她要求師父出錢讓她出國,可能就不是對的時間。或許明年,師父照想通了,那就是對的時間……想到這裏,她竟然又燃起一絲希望。他們都沉默著,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裏,思緒奔騰。冬來想的是,隻要是念秋,什麽時間都對,因為他願意等她,哪怕日出日落,哪怕潮漲潮退,哪怕物換星移。念秋想的是,怎麽做才能讓師父想通,盡快讓師父想通?她慢慢地感覺到,隻有自己表現地越忠誠,師父才越有可能想通……或者,她用自己未來幾年的工資做抵扣?再不濟,過幾年自己存了錢再去好了,按照自己目前的收入,三年還清家裏的債務,兩年存十來二十萬出國,並不是難事啊……無論如何,她不能輕易放棄啊,她輕易放棄了,不就等於和現實低頭了麽?不,她絕不……

念秋任督二脈在這星夜被自己打通,她興奮地跳到小溪邊,感到冰涼的溪水穿過她的筋骨傳遍全身。她覺得那不是溪水,那是靈感,是神秘的力量,更是澆灌她生命的源泉。她感歎自己愚蠢,竟然將自己的前途未來下注在師父一個人身上,被師父拒絕後還生出萬念俱滅的痛苦,她居然還為此痛熬了幾個夜晚。她又回想起剛來山莊那陣,師父不讓她正式上工,她急得病了。她覺得自己再也不能繼續這樣輕浮下去,她告誡自己,得沉下心來,麵對所有的的考驗……

外賣小哥送來了冰鎮啤酒,鮮果切,小龍蝦,鹽焗雞翅、雞腿,酸辣雞爪,香辣小魚仔,還有一個簡易野餐帆布桌,兩個帆布椅。冬來把東西擺好,讓念秋上來吃東西。“水很涼,你別泡太久了。”

“一點都不涼,水是暖的。”雖這樣說,念秋還是乖乖地上岸,坐好,接過冬來遞給她的小瓶啤酒。

“幹一杯。”冬來拿起啤酒靠過去,念秋接過啤酒,與他碰了碰。玻璃瓶相碰的聲音,爽脆悅耳。念秋不客氣地大口喝酒,冬來問:“酒量行不行?”

念秋高興地說:“比蘇東坡好一點。”

冬來實在是摸不準念秋的心情,她仿佛一下在黑暗裏,一下子又跳到了陽光普照的地方,人們說,女人心,海底針,他今天算是體悟到了,他笑笑地問她:“你知道蘇東坡的酒量?”

念秋還像個學生,嘴裏總掛著老師:“老師說過,蘇東坡愛喝酒,去到黃州,得了東邊一塊坡地種糧食,特意交代太太留出一塊種釀酒的糯米……”

冬來笑說:“他隻是愛吹牛,不是真能喝……”

“你怎麽知道?”念秋問冬來,冬來沒有回答。二人不過你來我往喝了一瓶半,念秋就醉得歪歪斜斜了。冬來笑她:“你看你,還說比東坡先生好,估計,你們兩個酒量差不多,都是三杯倒。”

念秋不甘示弱,把後半瓶又喝了,冬來搶不過,搶過來時,那瓶子已空。他隻好扶著她,讓她睡在網**。念秋人喝醉了,腦瓜子清醒,嘴巴卻不清醒,什麽都往外倒。冬來本不想趁人之危問念秋許多事,看她喋喋不休地說,便搬過帆布椅坐在她旁邊聽她囉囉嗦嗦說什麽。念秋沒說什麽,她念念有詞是在唱歌,唱的什麽呢?是《給電影人的情書》片段:何悲何哀,何必去愁與苦,何必笑罵恨與愛。人間不過是你寄身之處,銀河裏才是你靈魂的徜徉地……念秋的聲音斷斷續續,不像唱,更像念。她也不悲、不喜,閉著眼睛,用盡力氣……冬來直勾勾看著念秋,借著星光,他看到她的臉頰紅潤發亮,兩片櫻唇不停地念著字,仿佛正向他示好……他把酒瓶放下,俯下身,端正念秋的頭,輕輕地吻住她的兩片唇。念秋意識到冬來正在吻自己,她驚呆了,渾身軟綿綿的,隻覺得一股異性的獨特氣味在頭腦裏**漾開來。她沒有拒絕,任由他傳來甜溫的酒氣和愛。他的鼻息輕輕地衝刷著她的臉頰,她感到冬來的手捧住了她的頭,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念秋的牙關緊閉著,心靈輕輕地顫抖著,像輕輕觸電……冬來嚐著她的唇,像啃一塊蜜,長久地,忘情地,淺淺地,他閉著眼睛,十分沉醉。冬來的手慢慢地遊到念秋軟綿綿的曲線腰身,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同時在微微顫抖,身體硬得如同鋼槍。念秋突然清醒過來,她一把推開了冬來:“不,大師兄……”

就在此時,一把手電筒照射而來,隨之而來的,是一把粗得把所有動物震飛的男聲:“誰在那裏?”冬來和念秋嚇得魂飛魄散,瞬間酒醒。冬來率先站了起來,念秋也不得不馬上坐起,她捋了捋頭發,心跳到嗓子眼,手腳都無處安放。黑暗中,看不起來人的臉,電筒的光照得冬來睜不開眼睛,他伸出手擋著光源,說,“我是冬來。”

“冬來?你們在這裏幹什麽?”這把聲音,來自秦之時。他後麵還站著兩個人。

“天氣太熱了,在這裏乘涼。”冬來被秦之時的威嚴震懾住,虛弱的聲音增添了念秋的緊張。念秋也站起來,背對著來人。

“馬上到我辦公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