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反殺
“文明不是演化的終點，而是途徑”
陸景不明白，為什麽在父親遺留的手稿中，唯獨把這句話摘抄出來，它像是一句很重要的寓言。
但被肆意刻在廢棄民居的門框上，又顯得它無足輕重。
在發現這句話的石質門框後麵，就是一棟寬敞的民居，隔著無數歲月風霜，它還能保留破敗前的大致輪廓，周遭的田地時隔很久無人打理，它已經退耕逐漸變回最初的樣子，但依舊能隱約看出曾有人耕種的痕跡。
破敗的房屋或許不再能遮風擋雨，搖搖欲墜，似乎一碰就散，這些都已經稱得上久遠的文物。
“閃長岩……很堅固，形成年代……好像至少是幾百萬年前，從這裏的鑿刻痕跡和雕琢年代看，這棟民居，甚至附近的建築，至少是在一萬多年前建起的。”
羅通像個專業的考古學者一樣品評：“這裏麵的擺設都已經很久了，似乎這裏的人已經掌握初步的冶鐵技術，不過肯定不如現代人類科技發展完善。
……這裏的每一件東西都稱得上是文物。
唯一讓我不明白的是，我們能在這裏毫無阻礙的活動，就說明這裏存在氧氣。
這些東西屹立萬年，卻不會被氧化腐蝕，而且好像沒有任何防腐技術保護。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這句話是在問薇爾希，但薇爾希沒有回應他。
陸景檢查房屋裏的陳設，試圖找出剛剛發出聲響所在，也許苗沛瑤就藏在這裏。
他們抵達這裏已經很久了，一直沒有看到苗沛瑤的蹤跡。
陸景懷疑自己是被耍了，但潛意識又告訴自己，這裏似乎有蛛絲馬跡。
他湊到民居角落的書架前，並不是覺得書架有什麽不對勁，而是他覺得書架本身放在這裏很違和。
這棟民居像是一個農耕家庭所生活的環境，農耕家庭裏放著如此大的書架，上麵的書籍非常豐富，雖然全部都是用諾亞文書寫的，陸景看不懂，但就覺得它放在這裏不尋常。
陸景小心翼翼地將書架上的書一本本拿下來翻閱，每一本書的書頁夾層裏都夾著一張紙，用簡體中文書寫的紙。
陸景認出這些紙張的筆跡，都是自己老爸的筆跡，並且這些紙似乎不是隨意夾在書裏的，它對應相應書頁的翻譯。
好在陸景記憶裏比較好，沒有忘記前麵已取出紙張的書頁編碼，他將編碼一一記下。
最後，整個書架的書都被翻過一遍，得到的翻譯紙張正好可以組成一部研究筆記。
一共一百多頁，其大致內容是針對曾經居住在這裏的史前地下文明的研究，這些諾亞文翻譯出來的報告佐證了這個文明的存在。
似乎由於他們的曆史和聖經中諾亞方舟有關，所以被陸明等人暫定名為“諾亞文明”。
諾亞人有著比擬現代人類的科技手段，他們同樣有著自己的宗教信仰，但唯獨比人類缺少“曆史”。
它們就像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然後又突然消失，曇花一現。
從這處諾亞文明遺跡就能管中窺豹。
陸明手記中提出兩個猜想，一是諾亞人似乎與各國神話中都提及的大洪水有關，這是它們的得名原因；二是諾亞人的突然失蹤，和曆史中某個大事件有關，猜測為末次冰期或者更早的冰段。
而他們的出現則無據可靠，比消失更像一個無解的謎團。
除此之外，陸明還提出一個假設，即諾亞文明與人類文明的命運高度相似。
雖然缺少曆史這一環參考，可是能從這裏的遺址推斷出他們的科技發展，和人類一樣，從相對原始的文明階段不斷開拓和進化，直至成為地球的潛藏霸主。
他們也經曆了石器時代、陶器時代，火器時代還有蒸汽時代和工業革命。
並且經曆了兩次大規模的戰爭。
然後整個諾亞文明到達一段短暫的和平期、飽和期。
這一點，和現代人類的發展進程完全一致。
從另一個角度講，如今人類所經曆的一切，更像是在複刻諾亞文明的命運。
正是這一點，讓陸明有所擔憂。
若真是如此，那麽諾亞文明的今天，很可能就是人類文明的明日。
終有一天，人類文明也要麵臨與它一樣的命運，最終消失。
所以，陸明在手記中提到，他們必須深入研究諾亞文明的興衰史，以探尋諾亞文明的消失之謎，幫助全人類規避風險。
筆記到這裏就結束了。
陸景失望了。
他完全不關心諾亞文明如何，也不想知道人類會不會滅亡，他現在隻想找到苗沛瑤，隻想知道苗沛瑤發生了什麽事！
陸景將筆記摔在桌上：“這個臭老爸，有什麽事他就不能明說嗎！現在沛瑤生死不明，萬一有什麽危險，都是他的責任！玩什麽文字遊戲！”
羅通把散落的筆記一頁頁拾起來整理好，大致翻閱了一遍，他眼睛裏全是光芒，本想和陸景分享自己的收獲，看到陸景情緒低落，隻好收起興奮的情緒。
他注意到每一頁的頁腳都寫著編碼，而且字跡很新：“二景，這些編碼是你寫的？”
“對，我以為會有用，就記下來了。又被臭老爸耍了！”
“不，這些完全有用。”羅通拿出電腦，將這些編碼輸入解碼係統，等待轉碼。
就在這時，在角落發呆的薇爾希突然動了，她像被驚動的大貓，迅捷地接近門口，警惕地張望外麵。
陸景和羅通都沒聽見周圍有任何聲音，全然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噓！”薇爾希示意陸景和羅通安靜。
“怎麽了？”陸景接近薇爾希，向外麵探頭探腦。
他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遺跡出現了幾道身影，正在周圍巡視。
這些身影不是人類，他們似曾相識。
是剛剛那些被驅散的伶盜龍，但現在伶盜龍群的數量明顯比剛剛多了許多。
“這些迅猛龍也太不要臉了，打不過就搖人，不對，搖龍。”
“它們已經把我們包圍了，可能是怕狹窄空間不好作戰，所以等我們走出去，然後捕殺我們。
如果我們不出去，這裏沒有任何事物，我們也會被困死。”
薇爾希皺眉。
“羅通，你那邊解開了沒？”陸景問全神貫注解碼的羅通。
“快了，這次比上次難解。”
“為什麽，這次不都是數字嗎？上次是亂碼，應該更容易才對？”
“不，上次隻需要轉碼翻譯，可是這次卻需要轉碼後人工解題……陸伯伯真是出了道難題啊。”
“所以我就說這個老爸坑兒子！有什麽話好好說不行嗎！”
徘徊在外的伶盜龍群已經察覺到陸景等人發現它們了，為防止獵物再次逃脫，它們終於發起行動，開始逐漸縮小包圍網。
“它們動了！”薇爾希警告。
“羅通，你怎麽樣了？”
“快了，差一點！我想想……這個解法，不，這個思路不對……有了！我知道了！”羅通奮筆疾書，刪除原有公式，在電腦上重新構築公式和幾何模型。
“原來是這個意思！二景，我已經知道了，就在前麵正殿下方……”
“沒時間了！”
伶盜龍群似乎有著極其敏銳地感知能力，它們就像是能聽懂陸景羅通的對話一樣，知道他們打算逃跑，於是不再拘泥於圍困，而是主動發起進攻。
陸景迅速趕過去幫羅通裝好行李。
伶盜龍群中幾隻較小的伶盜龍發起進攻，被薇爾希短暫的擋在門外。
“羅通，你先走，然後給我們發消息，我們去找你！”陸景取出工兵鏟，將剩下的行李塞給羅通，然後趁薇爾希引開伶盜龍群的空隙，將羅通托舉，讓他跳窗而逃。
這方麵羅通比陸景果決，讓他跑，他絕不多問一句，調頭就跑，或許是因為他絕對相信著陸景。
伶盜龍群發現有獵物要趁機逃跑，立刻將注意力轉向陸景和羅通，它們發出低吼，一部分伶盜龍牽製薇爾希，另一部分轉而朝羅通逃跑的方向進攻。
陸景手持工兵鏟，攔在伶盜龍群與羅通之間，看似弱不禁風，卻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他朝著其中一隻衝過來的伶盜龍，用力全身力量揮鏟。
鋒利的鏟刃直接切入伶盜龍的頭骨，立時斃命。
陸景大概是因為剛剛揮鏟力量太大，而伶盜龍的頭骨又足夠硬，雖然幹掉一隻，卻也讓自己的雙臂發麻。
但剛才他奮力一擊已經震懾了追趕而來的龍群，此時一旦露怯，龍群馬上就會意識到他是強弩之末，羅通就危險了。
陸景腳踩倒地的那隻伶盜龍屍體，拔下工兵鏟，怒視龍群，就這樣人龍相互對峙著。
得益於陸景幫忙分攤了一部分壓力，薇爾希終於能從伶盜龍的猛攻中抽空還擊。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行雲流水，每一擊都能有效擊退龍群，比陸景那種趕鴨子上架的半吊子，顯得有著天差地別的專業。
這一點陸景也注意到了。
他知道薇爾希的身份絕非她嘴上說的那麽簡單，光是從她一路上展現出的運動能力，就看得出她不是一個單純的學者，此時此刻她大展神威對抗伶盜龍群，更不像是一個簡簡單單從事地質學的女學生。
簡直就像007電影裏的特工。
此刻陸景無暇深追，現在他逐漸有些捉襟見肘，他沒有薇爾希那般超長的戰鬥力，對戰一隻恐龍，或許還能憑運氣擊殺。
但對上一群，且不說他有沒有本事，就單論一個正常學生的體能，也不足以支撐。
陸景隻是一刹那的鬆懈，其中一隻幼龍就抓住機會，朝著陸景的麵門撲上來。
陸景急忙橫過工兵鏟攔擋，其他伶盜龍頓時抓住破綻，你一抓，它一咬，割破陸景的外衣，一道道血痕劃下。
陸景咬緊牙關死撐，緊要關頭薇爾希一躍脫離龍群包圍，揮舞手中的木棍，逼開包圍陸景的龍群，然後環抱陸景的腰，帶著他緊隨羅通離去的方向逃跑。
但是，即便薇爾希有著超越常人的體能，她自己逃跑的速度總比扛著一個人快，加上陸景的重量，她的速度明顯變慢。
身後，窮追不舍的伶盜龍群距離越來越近。
被薇爾希抗在肩上的陸景，現在已經失血過多，他全靠著要找到苗沛瑤的意誌支撐著，可腦袋越來越昏沉，意識越來越模糊。
他漸漸感覺到冷，感覺到整個人飄飄然。
感覺到靈魂正在從身體抽離。
他做了個夢，夢見終於找到苗沛瑤，自己親手將綁走苗沛瑤的壞人一一打敗。
然後和羅通完成課題答辯，穿上畢業裝，站在講台上接受全校的褒獎……
一切都無比美好，美好到他不願醒來。
“陸景，你醒醒！你不能睡，你還得救你妹妹。”
半夢半醒間，他聽到薇爾希的聲音。
一切美好的幻夢都被打散，他頓時清醒了，剛剛那些都是夢，苗沛瑤還下落不明，羅通已經去找下一個目標所在了，他必須撐住！
陸景強打精神，強迫自己冷靜思考。
觀察周圍，一定有生機！
他注意到距離整個遺跡最醒目的那座巨大宮殿附近，有一處四周地勢較高，隻有一麵倒塌的廢墟。
那裏簡直就是天然的牢籠！
但還需要一個能封鎖牢籠門的東西……廢棄物！
是的這座廢墟似乎是在災難中倒塌的，周圍有門窗之類倒塌的雜物，隻要將伶盜龍群引入其中，迅速堆積雜物，讓它們出不來，就能脫困！
陸景趴在薇爾希耳邊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薇爾希點點頭，繞著廢墟兜了一個圈子，成功將伶盜龍群引入那座廢墟之中，隨後薇爾希抄起可燃物體點燃火焰，丟入廢墟中，伶盜龍群畏懼火焰，被逼退在廢墟內。
陸景和薇爾希趁機將所有能找到的雜物像堆積木一樣，一層層壘高，壘實。
那群伶盜龍幾番試著跳躍或者撞開封鎖，都失敗了，隻能被困在其中，無能狂怒。
“nice！”陸景和薇爾希相互擊掌慶賀。
此時，陸景持有的老式翻蓋手機裏送來消息，但這一次發消息來的不是那個神秘號碼，而是羅通。
一路上羅通已經研究明白這個翻蓋手機的使用方法，能夠直接使用代碼傳輸，無視太陽黑子造成的磁場紊亂。
發給陸景的是一個坐標，距離他們不遠。
從縱深坐標看，似乎在更下層的位置。
他們找了一圈，在附近唯一能找到通往下層的是一個洞穴。
然而，當他和薇爾希進入洞穴深處，卻沒有發現羅通的身影。
有的，隻有洞穴盡頭，滿地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