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濟世會

所有人抬頭望去,自西向東,一道道燈光將雨夜照得亮如白晝。

那是飛機,直升飛機。

數十架直升飛機在他們頭頂懸停,沒人知道這些飛機從哪裏來,隻能看到每架飛機的側麵都塗有相同的標誌“濟世會”。

它們排成數個梯隊,井然有序地在路邊懸停,先拋下軟梯,然後拋下繩索,數名五大三粗的壯漢自高處一躍而下,平穩落水,他們動作利落且迅速,將車推回淺水區,然後用防水袋和起吊繩索將物資重新打包,同時接應那些還未來得及疏散的運輸隊成員乘機返回。

胡雲峰等人則帶來著車隊先一步將已經裝載的物資運送到蘇杭各個醫院。

這些不知從哪裏來的天降援兵,隻用了幾個小時,就將眼前的問題迎刃而解。

胡雲峰帶隊分發完物資後,幫工頭重新規劃人員分配計劃;雖然這位誌願者看起來年輕,但在策劃與統籌能力上表現優異,盡管工頭與之相處時間很短,但已經將其視為左膀右臂,還把胡雲峰提拔把為小組長。

其他人對胡雲峰的工作能力也很信服,至少在他的建議下,麵對極端天氣和糟糕的環境,工程隊不再手忙腳亂,反而能在人手有限的情況下,發揮最大的能動性。

“老大,我想跟您請個假。”胡雲峰看局麵差不多穩定下來,抽空找到工頭。

“請假?你要做什麽去?現在可正忙,我這兒離不開你。”

“去看看我哥。說真的,我加入誌願者,也是為了我哥。他是蘇杭中心醫院的主治醫師,本來打算今年帶著我嫂子回家見我爹媽。

可現在,突然爆發傳染疾病,他自願選擇留下。

我爸媽都很擔心他。”

工頭肅然起敬:“那行,你去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胡雲峰深鞠一躬,轉身離開工具搭乘去往蘇杭中心醫院的專車;一路上他看到不少身穿濟世會製服的協助者來往奔波。

他不知道這些人從哪裏來,但他們來的足夠及時,雖然毫無根據,但胡雲峰的直覺告訴他似乎這件事跟陸景和羅通有關。

——與此同時,蘇杭中心醫院那邊。

成語和電工父子到達醫院不久,半路上他們碰見前來運輸物資的車隊,為了不幹擾車隊裝卸物資,他們堵了很久。

到達醫院的時候,天已經晚了。

一踏進醫院大門,視野就變得昏暗起來,整個院區都透著一股陰森的感覺。

成語詢問醫院的醫生,得知胡雲峰的哥哥胡雲海正在進行一台緊急手術。

因為暴雨原因,導致電路故障,重症監護室的某台機器未能及時蓄電,出現了一瞬間的停電,好在緊急備用供電設施及時啟動。

先行給重要地區送電,但備用電支撐不了一個晚上;陸續已經有電工前去維修,可因暴雨與即將登陸的台風,並不隻有中心醫院停電,很多地方的電路都有故障。

供電公司人手終究有限,無法兼顧,光是各個醫院就已經派出絕大部分維修人員,卻依舊捉襟見肘。

“放心吧,小成,交給我和小方!”電工父子信誓旦旦地說。

這一路,他和電工父子已經聊得很熟了,從電工父子口中得知,他們姓何;父親叫何三,兒子叫何方。

何三幹了一輩子電工,精於此道;何方算是子承父業,大學專業是電氣,和成語是同一屆學生,今年也在實習期。

原本打算應聘到電氣維修公司,當學徒;臨時聽到父親何三要去支援蘇杭,於是主動請纓,說是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何三父子問了一遍醫院目前電路搶修的進度:“其實醫院重要的電路設施就那麽幾處,其他都無關緊要。絕大多數都有人負責,隻有一個地方……”

說到這裏,負責人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成語在旁問:“為什麽那個地方沒人?人手不夠?”

“夠是夠,但那裏地勢較低。現在外麵雨下的那麽大,那裏可能已經進水,之所以沒派人去修,就是因為那裏修不了,除非等水退。”

“如果不修那裏會有什麽後果?”成語又問。

“那裏主要是給ICU和重要區塊供電……住在重症監護室的病人無法轉移,這裏不修,其他地方修好也起效甚微。”

“這兒的設計師指定腦子不太好!”成語表示無語。

“沒事,我去。”何三緊了緊肩上的電工包。

“爸?”何方愣著看向父親。

“小方,你去別的地方幫忙。”何三拍拍何方的肩膀。

“那不行!咱倆一起去!”

何三瞪著他:“你聽話,那我自己去就夠了,咱倆一起去就是浪費人力資源。”

“我能幫你忙!萬一有什麽問題呢!”

兩人大眼瞪小眼,相互對視了許久,最後同時笑了出來。

“行,好兒子。打仗親兄弟,”

“上陣父子兵。”

何三看向負責人:“拜托您,告訴我那處設施的位置。”

負責人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們倆:“你們真要去?那裏可是一不小心就會觸電的!”

“沒事,我們爺倆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負責人感動得熱淚盈眶,“辛苦你們了!我親自帶你們倆過去!”

“我還得留下找人,”成語原地和何家父子告別,“祝你們凱旋而歸。”

然後目送何家父子隨負責人前往電路設施。

最後一處電路設施果然如負責人所說,它所在位置地勢較低,雖然做過一定防水措施,可一看就經曆不少年月無人修繕。不過好在滲水情況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嚴重。

“剩下的,交給我們就行。”送別負責人後,何三和何方來到位於底層的電路設施處。

事實上,這處電路設施受損情況並不嚴重,甚至隻是稍微休息一下就能好的地步。

但和負責人擔心的一樣,無論是地勢位置,還是年久失修無人護理的環境,都很危險。

“小方,你拿著這個。”何三交給何方一根幹木棍,“你知道怎麽做。”

何三遞給何方一個眼神,然後走向電箱,迅速用鑰匙打開電箱,拿出工具維修。

當何三對火線和零線進行整修的時候,何方聽到了什麽聲音。

——是水聲!

何方環顧四周,他忽然注意到,在靠近電箱那一側的牆體上方,一條水線正沿著牆角蔓延開來。

“爸!”當他意識到不對勁,揮著木棍衝到何三身邊時,還是遲了一步。

他看到一縷光忽然閃滅,然後何三**著後退。

何方迅速反應,用木棍挑開何三。

隻看見何三整個人僵直著後仰,何方想上去攙扶,聽到何三從喉嚨裏擠出一個聲音:“別!”

何方立刻停下,如果他去攙扶,兩個人都會觸電。

他放聲呼喊:“來人!有人觸電了!”

負責人一直都在上麵等著,聽見何方的聲音,馬上領著急救隊趕下來,將何三順到擔架上。

何三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的手不停顫抖、**,朝向電箱和何方的方向微微抬起,不知道要說什麽。

何方笑著走上前:“放心吧,爸。說真的,以前我特別怨你,我根本不喜歡電氣維修,你還逼著我學這些。”

說著,何方轉身走向電箱。

急救隊抬起何三離開,何三動不了,但是他聽得見。

他聽見何方說:“但是現在我覺得,我能做個電工,真是太好了。”

“病人急需心肺複蘇。”

“怎麽受的傷?”

“維修電路,觸電。”

“可現在備用電已經快不夠了。”

“總之先救人!”

嘀——嘀——

何三做了個夢。

夢見何方站在畢業的講台上,身穿畢業裝,他就站在台下。

“在這裏,我感謝我的老師、同學,最重要的是,我要感謝我的父親。

所以,我想和他合影一張。”

周圍掌聲雷動。

何三久違的哭了,他迎著掌聲和讚許的目光走上講台。

“其實,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想過讓你當個電工;爸希望你能比你爹有出息,但如果有一天你沒飯吃了,你所學的東西至少能讓你糊口。”

成語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手機裏鋪天蓋地刷過去的,都是關於災難和求救的消息。

有的人被洪水衝走了。

有的人因病死去了。

有的人被困在家,

無米無糧。

一行行文字倒映在他的瞳孔間。

突然,燈光空空空地接二連三亮起來,刹那間,醫院變亮了。

亮如白晝。

成語抬起頭,看到走廊盡頭,胡雲峰正走向他。

分明沒經曆過什麽,也沒分開幾天,可不知道為何,看到室友那一刻,兩人都情不自已。

他們聽見醫院的醫生和患者都在慨歎,終於來電了,終於有物資了。

原本死氣沉沉醫院,突然活了。

站在窗邊,能看到濟世會開來的飛機和救援車,遊行街道。

無數燈光破雨而至。

手術室的門打開。

胡雲海精疲力盡地走出手術室,看到弟弟那一刻,眼中先是驚訝,然後是欣喜。

成語看著胡雲峰和胡雲海兄弟兩個人相擁,不禁會心一笑。

忽然,他的手機低震。

一條短信發來,號碼是空白,但內容是:

【增援至台風來尋院長疏群眾】

【陸景】

“我又欠了您一份人情。”

雨聲瀟瀟,華美典雅的餐廳裏播放過瑞典曲作家雨果.阿爾芬的《仲夏守夜》。

一桌四個人圍坐,為首的那個西裝革履的中年華僑,舉杯:“小陸先生客氣了。濟世會的發起人本就是令尊,我們也是遵守約定做事,況且我雖然人在瑞典,但思鄉之情猶在。那也是我的祖國啊。”

他看向放在桌麵上的水晶船掛墜,眼睛裏有說不出的情緒混雜:“我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看到它。令尊還好嗎?”

陸景苦笑:“我也不知道啊,我好久沒看到過他們了,是我老爸給我發的消息,說找您能解決燃眉之急。”

“原來如此。”對方舉杯小酌。

在瑞典地下遺跡。

羅通和薇爾希發現了一灘血跡。

他們沿著血跡,在遺跡的角落裏找到最後一頁筆記。

上麵寫著,陸明自探查遺跡得到《諾亞預言》後,便對未來不就人類將要經曆的滅頂之災憂心忡忡。

然而,在災難麵前,人類無比渺小,這個世界上既不存在超人,又不存在神明;待如預言所描繪,下一次冰河時代降臨,人類束手無策。

甚至能否挺過冰河時代之前的災害都猶未可知。

所以,陸明帶領學生花費十多年的時間奔走各國,聯係多方勢力,共同建立了名為“濟世會”的公益組織,意圖“螳臂當車”。

人類或許就有著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孤勇。

即便是末日降臨,也總要搏一搏,以求生存。

陸景三人通過血跡確認了,追逐苗沛瑤的那群人很可能已經察覺到地下遺跡的存在,或者說他們早就知道,隻是不知道如何來到這裏。

好在瑞典地下遺跡已經沒什麽能讓那群人拿走的,他們在此一無所獲;但卻殺死了一名隸屬濟世會和研學會的成員。

陸景判斷,這個人很可能是陪同苗沛瑤一起逃走的成員之一。

而他雖然死去,卻留了後手,不僅告訴陸景在瑞典可以聯係到一位可靠的盟友,幫助他們聯絡濟世會,還留下了苗沛瑤等人的蛛絲馬跡。

此外,羅通在諾亞文明遺跡的關鍵建築物中,發現了一封信,是用諾亞文書寫。

利用他們手上掌握的對照譯本,翻譯出來。

其內容是告訴來這裏的人,將要發生的事情。

【三台風在東洋刮起,利奇馬在裂穀種滿秋菊。】

意思是,將有三股台風,同時在太平洋生成,名字分別是利奇馬、裂穀,和秋菊。

【四大颶風在西麵咆哮,亞特蘭蒂斯的命運不是唯一。】

前半句陸景還尚能理解,但他不解,亞特蘭蒂斯的命運意在何指。

陸景將這句話念與瑞典濟世會的會長張思恩:“張伯伯,我想請教您這句話應該怎麽解讀?”

“亞特蘭蒂斯?”張思恩沉思片刻,“亞特蘭蒂斯的命運是沉入大海,不是唯一,大概這是一句警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