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盤算

守在朱母病床旁的朱鬱鬱一夜未眠,石玉進來時正看到她一雙發紅的眼睛。見朱母還未睜眼,連忙攬過朱鬱鬱來到病房門口,壓低聲音道,“這是怎麽回事?”

朱鬱鬱低聲回她,“醫生說是藥物過敏反應,昨天已經打了抗過敏的針,現在控製住了。”

“那就好。”石玉輕手輕腳又走進病房看了一眼朱母,見朱母在26床睡得正沉,便對跟在身後的朱鬱鬱說,“你這兩天就在這裏陪著吧,公司有事再說。”

朱鬱鬱點頭,石玉道:“我先回公司,你安心待著。”

朱鬱鬱送石玉來到電梯口,來到一樓的石玉走出去幾步,又想了想,折身來到收費處,打開包將自己的卡推進去,說道:“給26床續2萬塊錢。”

回到聯振的石玉,打開電腦開始查看異型項目的CAD圖,小財務拿著需要審核的票據過來敲門,石玉頷首讓她先放下,小財務應聲放下,正要出門時被石玉叫了回來:“等一下,這個定厚機是怎麽回事?”

“定厚機是葉廠長申請的,任總已經簽字批了,說找你補簽字就行。”小財務轉回身來說道。

石玉略一鎖眉,已經猜到是葉廠長越級直接去找了任浪濤,她暗歎一口氣,起身拿著單據向任浪濤辦公室走去。

任浪濤辦公室裏,吳智正在和他討論益北建廠的細節,見石玉進來,立刻閉上嘴,端起茶杯喝一口茶。

石玉道:“異型項目馬上要簽合同了,一旦啟動要墊資不少,現在不必要的支出可否暫緩一下?”

任浪濤慢條斯理喝一口茶:“石總說的可是那個定厚機?那個可不是非必要支出,絕對是必須品。”石玉將頭微側,聽任浪濤繼續說道:“第一,這個機器可以提高效率,對出貨絕對有好處;第二,這個機器不是普通機器。”見石玉不解地望著自己,任浪濤哈哈一笑道:“它還是老葉的自尊心。”

“這種關鍵時刻,你給老葉否決了,他如果撂挑子了,異型項目我們能不能搞得定?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任浪濤把茶杯放在桌上,吳智握住紫砂壺給他倒水,也接話道:“石總,有些事呢,還是要看大局,不要過分拘泥於細節,企業才能走遠走穩呀。”

石玉見他們說法一致,略一衡量,覺得也不便過多堅持,隻得拿出筆,在上麵簽了自己的名字。見她轉身出去,吳智望向任浪濤,嘴角露出一點勝利者的笑意。

病房裏的朱鬱鬱,一手舉著輸液瓶,一手攙扶著從洗手間出來的朱母,將緩慢走路的她扶回到病**。鄰床25床是一位農村打扮的阿姨,剛住進來一天,還沒有開始正式治療,人很是爽朗健談,有時候朱鬱鬱換不開手,還會幫著叫一下護士,朱鬱鬱一度以為她不是病人,還曾誤以為是某個家屬。

見朱母臉色比昨天要好,阿姨挺高興,說道:“大妹子恢複起來挺快呀,比昨兒氣色好多了。”朱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原本發黑的膚色在逐漸回轉,便接話道:“還是現在的醫療好,咱們這是沒福氣又有福氣啊。”

“你肯定是有福氣的,你看閨女對你多好。”阿姨笑著說。

“你家孩子呐,今天能過來?”朱母扭頭對她問道。

“我家孩子都忙,老大在外頭打工,大兒媳婦兒要管孩子;老二跟二兒媳婦兒在村裏承包了活兒,一天都幹不完;老三欠債了,跑出門躲債去了,小兒媳婦兒帶孩子擱娘家住著……他們不來也沒事,我這病其實不治也行,是老頭子非要我住院,嗨……”

朱母接話道:“咱們這個病得放寬心,你心態好,肯定沒事。”

說著話,進來一個農村打扮的大叔,大叔提著一個空箱子,走到床頭的小立櫃開始收拾阿姨的東西,阿姨抬頭問他道:“咋的,今天還是白跑了?”大叔不吭聲,將毛巾、飯盒一一收起來,過了半晌才發出悶悶的一聲“嗯。”

阿姨發出一聲歎息,但臉上仍然帶著笑,說道:“那咱就回家去,不治了,沒事兒。”一邊邁腿從**坐起身,將衣服疊一疊也收將起來。

夫妻二人收完東西,跟朱母和朱鬱鬱揮一揮手,阿姨對朱母囑咐道:“妹子,祝你早點出院,身體健康啊。”朱鬱鬱和朱母不知說什麽合適,隻得連連揮手點頭,良久朱母也回了一句“你也要健健康康。”

“得嘞!”老兩口出了病房門,馬上有護士進門來卷被罩換床單。朱鬱鬱來到床頭給母親調一下輸液管角度,一眼看到護士在抽床頭的入院病案,“25床-胃惡性腫瘤4期晚期”,隨著這張紙被抽走,25床的痕跡就此消失得幹幹淨淨。

朱鬱鬱旁觀了這一切,覺得人生實在艱辛,錢是這樣真真實實地盤桓在生死之間,是死亡讀秒的延時,也是窮人無法逾越的鴻溝,著實令人難過。

懷著這樣一種沉鬱的心情,朱鬱鬱下樓去給朱母續交費用,當窗口傳來“早上有人交過了”時,她立刻意識到是石玉做的,心中立刻湧動出一陣暖意,令她鼻頭發酸。

葉廠長在正興忙著調整大樣板,他最近幾天都潛心紮在這裏。石玉安排人去現場做了三維測量後,給回的數據更為精準,實現起來有了明確方向,確實效率高多了。

“快快快,葉廠長,新機器到了!”一個工廠小弟急急忙忙從外麵跑過來,“已經運到門口了。”

葉廠長急忙放下手裏的東西,三步並作兩步跑來工廠門口,一輛大廂式貨車正打算倒入廠門,司機在駕駛室問卸貨卸到哪裏。

“這裏,這裏……”葉廠長給司機一邊指引一邊打手勢,貨車緩緩地停到加工區,小弟開來了天車,將車廂上的機器一點點挪移到了地麵上。

葉廠長滿臉笑容,心裏大悅,“哎呀,這就是我要的定厚機,還是任總給力啊,說批就批了。”一麵指揮人將外包裝打開,要看看他的寶貝。

等機器露出一側時,葉廠長看到有一道巨大的劃痕,當即一愣神,覺得有點不太對頭。一邊命人加速拆包,一邊問司機道:“你這個機器是從哪裏送來的?”司機擦擦汗說:“從老城區的遠揚工廠拉來的。”

“遠揚工廠?“葉廠長心中一震。

”是啊,他們的廠子關了,在出二手機器,你不知道?”

老葉一拍大腿,這個任浪濤實在是高,答應了買機器,可是沒說是不是買新機器。本來還以為自己這一爭是贏了石玉的,萬萬沒想到,給來了個贏了麵子輸了底子,哎呦喂,氣死了氣死了。

他回轉身向自己辦公室走去,司機在背後哎哎哎地叫他簽收也不理,一旁的工人接過來也沒細看就代簽了名字,送貨單上潦草地寫了個機器名稱和38000元的價格。

而此刻聯振的財務室,任姐正在憑證裏“啪”一聲加上了一張發票,標記著“多頭定厚機一台,價格138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