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問題
研究所將異型大理石項目的樣板合同提交了過來，石玉簽名蓋章的那一刻，覺得分量異常的沉，這個項目她研究了這麽久，付出了這麽多的心血，最終的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朱鬱鬱早在幾天前就將樣板的技術指標送去了正興，回來後電話催問了葉廠長兩次，葉廠長都是含糊應付，她覺得不對，決定親自去正興看一看情況。
抵達正興的朱鬱鬱直接來到加工區，看到機器轉動，項目出貨也有正常在進行，但樣板測試區空無一人，葉廠長也不在辦公室。覺得奇怪的朱鬱鬱一把抓住一個工人問情況，工人說小葉好多天沒回家，葉廠長帶人去逮小葉了。
朱鬱鬱在心中歎一口氣，拿出電話撥打了葉廠長的手機。得知朱鬱鬱在正興等候的葉廠長回複她馬上回來，讓她先坐一會等著。
朱鬱鬱怎麽會是閑得住的人，她在工廠裏走動查看，不覺又來到了垃圾堆放區，她蹲身拿起一塊固廢垃圾，用手一撚，白色的粉末紛紛掉了下來。她將它丟下，又拿起一塊邊角料，這是一塊大理石的碎料，破碎的一角靜默地**著，花紋綿延在石頭裏洇開，像幅缺了角的畫兒。這些沉積岩的變質岩，帶著大自然賦予的時光印記，人類挖掘它們又丟棄它們，最終的命運，是被當成垃圾填埋。
它們沉默地躺在地上，在時光裏殘破，未來的命運，則是被堆進山坳陳腐。如果可以再賦予它們生命力多好，朱鬱鬱帶著惋惜。
須臾，葉廠長匆匆走進正興，臉上寫滿了鬱悶。朱鬱鬱迎上去，詢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小葉這周都沒有回家，電話也打不通，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葉廠長緊鎖眉頭道。
“可能是去哪跟朋友玩兒了？畢竟是年輕人。”朱鬱鬱寬慰一句。
“有人說看見他跟孫家的老二在一起，那個老二聽說不是什麽好東西，天天都在賭博，唉……”
“這……”朱鬱鬱不知如何接話，見葉廠長開始低頭抽悶煙，便將話題轉到異型樣板上：“研究所的樣板合同已經簽了，這對咱們來說是好消息，得抓緊做貨了。”
“嗯，知道。”葉廠長應聲，轉身朝加工區走去，頭發有一些花白，背影也像個老人。他每天營營役役的在索求與爭執，但到底，也是個蒼老起來了的父親。
五天後，葉廠長將異型大理石大樣板做出來了，石玉聞聲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剛進樣板區一看，石玉就知道別說丁誌誠那邊，光是自己這一關就過不去。她指出樣品的曲麵順滑度不夠，而順滑度的效果，意味著曲麵背後的龍骨必須提前參數化設計。傳統的主次龍骨肯定達不到這個項目的需求，必須要每個安裝點都具備三維可調。
“大樣板給我們的時間非常有限，隻有大板驗收了才能再簽大貨合同，這樣五天又五天的過去，我們根本耽誤不起。”石玉皺著眉。
葉廠長聽完石玉指出來的問題，內心多少還是有點吃驚。雖然和石玉這麽久打交道下來，已經知道她的專業性不局限於設計方案，現在工藝也很精通，沒想到現在對結構也如此了解。
“這個參數化，可能有點難……”葉廠長原本想拿自己出品的工藝沒問題來辯解，但是石玉提出的參數化已經超過了他的知識結構，一時不知道怎麽回複她。
石玉知道葉廠長電腦能力有限，便讓朱鬱鬱拿來圖紙，耐心對他講解，二人開始針對尺寸細節商討起弧度來。
葉廠長聽石玉講完每塊小樣板都提前定點好曲度，大力搖頭，他告訴石玉，傳統的曲麵造型為了減少難度，都是用沿著曲麵法線豎向排列，或用相對更容易控製的三角形、六邊形排布，現在的長條形方案是模擬傳統砌石，這樣做曲麵的難度會被放大N倍，靠人腦來實現參數化基本不可能實現。
石玉聽完葉廠長的表達，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正在沉吟如何用更好的辦法來解決，手機突然震了起來。石玉打開手機，屏幕顯示來電的是丁誌明。
“石總您好，樣板進度現在怎樣了？還有需要協調的問題麽？”
“有！”石玉幾乎脫口而出。
“哦？是什麽問題。”丁誌明聽石玉如此坦誠，有點意外，又覺得倒也十分符合她的性格。
“人工設定的弧度不夠，做出來不夠平滑，應該是我們自己的點位沒有卡好，可能還需要點時間。”石玉直言。
“你們是去現場采集的數據麽？”丁誌明問道。
“我們是通過圖紙的標記測算的……”石玉心念一閃，立刻領悟到了丁誌明要說的意思。
“在廠裏光憑圖紙是做不出效果的，要三維測繪定位，需要去……”丁誌明的話還沒說完，“去現場！”石玉與他同時說道。
“有需要的話我現在也過去。”丁誌明見石玉領悟如此之快，嘴角露笑。
“好，我現在開車過來，一會兒現場見！”
石玉掛掉電話，飛快地走出正興，方向盤一打，黑色的車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向距離滄北200公裏的項目現場駛去。
開車上路不久，石玉常規性撥通朱鬱鬱的手機，告訴她自己的行蹤，叮囑朱鬱鬱有什麽急事直接電話聯係她。朱鬱鬱正在聯振低頭整理資料，接到石玉的電話，得知她要獨自開車來回400公裏去項目現場，叮囑她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才掛斷石玉的電話，朱鬱鬱的手機又震了起來，她以為石玉忘了什麽事情，頭也不抬地用耳機接了起來，剛“喂”了一聲，不料聽到話筒那頭傳來的卻是朱父焦急的聲音。
這幾天朱鬱鬱陪石玉沒日沒夜地跟樣板，有時淩晨回到家，朱父朱母已經睡了，早上朱鬱鬱還沒醒來，他們又已經出門了。朱鬱鬱完全忘了朱母到了第二次化療的時間，二位老人見她這麽忙，便也沒驚擾她，由朱父陪同朱母去醫院做了第二次治療。
“鬱鬱，你媽出事了，現在不忙的話趕緊來一趟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