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餘生許你

房子的門前有一個小小的坎兒,這個坎兒輪椅上不去,得有人出來推輪椅才行。

李默停在坎兒前,不再往前行進半步。

他聽見屋內有人抱怨了一句:“真是麻煩,去,把他抬進來。”

黑洞洞的門口走出兩個發型奇特,穿著“時尚”的年輕人,約莫十八九歲的年紀。這種年紀的二混子,對李默這種人物缺乏敬畏,隻覺得在目前這塊巴掌大的地方,他們才是主宰一切的神。

他們輕蔑地笑了下,甚至還故意用腳踹了下輪椅。大抵在他們看來,控製了李默這等人物,自己也變成了了不起的人物。

他們並不知道,從他們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江初就已經安排人去調查兩人的來曆了。

李默被人抬進小屋,勉強適應著屋內的光線。

小屋內很空,沒有什麽家具,地上堆著厚厚的灰塵。牆壁四周堆砌著零散的東西,用塑料布蒙著。

正中央的位置,放著一張陳舊的沙發椅,一個戴著麵具的人坐在椅子上。

“戴麵具?”李默輕蔑一笑,“敢做不敢當嗎?”

戴著麵具的人,領口處安置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變聲器,他笑道:“都這種時候了,李大董事還能這麽淡定,就是不知道,等會兒見著你女朋友,是不是還能這麽從容。”

那人一腳踩在沙發上,大大咧咧地半躺著,握在手裏的棒球棒晃了下,“把人帶過來吧。”

此人身後還有一扇黑洞洞的門,一個肌肉高突的男人像擰小雞一樣把林小喜帶了出來。

林小喜臉色還好,應該沒有受過虐待。反倒是她身邊的肌肉男,身上多處傷痕,血淋淋的,看著怪滲人。汗衫也被撕得破破爛爛,半掛在身上,十分狼狽。

林小喜在看到李默時多少有點尷尬,覺得自己好歹也是跟他有仇的人,按照通常的劇情發展,她應該像個大英雄一樣出現,好震懾李默,讓他後悔當年搶奪荷包秘鑰的事!造化弄人啊,在他主辦的舞獅大賽上,差點摔殘廢,現在被綁架,這麽狼狽,又被他看見了。

李默見林小喜身上沒有額外的傷痕,總算放心了點兒。隻是,在看到肌肉男把林小喜隨意丟在地上,心驟然一疼,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林小喜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不高興地抱怨:“我是個病人,能不能有點兒最基本的人道主義?”

坐在舊沙發的男人痛苦地嘖了一聲,用棍棒指著林小喜,“你能不能把嘴閉上,一直說自己是病人,告訴你,你現在隻有一個身份——人質!”

“哦。”林小喜真怕那一棒落在自己頭上,把腦袋給敲裂開,識相地做出“請”的動作,“那你們談,我閉嘴。”

林小喜突然覺得不對,嘟囔著:“你們綁架我,不把我師父、大哥找來,怎麽把李默這小子找來了?”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聽得心火直冒,用棍棒戳著林小喜的肩胛骨處,“我綁他女朋友,有什麽不對麽?”

“對付不了他,還不能對付你?”

林小喜聽得發怔,不對啊,李默的女朋友不是她啊!

綁錯人了?

林小喜被棍棒戳痛了,脾氣一下子上來了,眼疾手快,風一般地抓住棍棒,一推一拽,棍棒就從男人的手上到了她手裏。

一拋一握,細柄那端被她緊緊握著。

隻一眨眼的功夫,棍棒就反指著坐在沙發上不可一世的男人了。

男人慌了,愣了下才手忙腳亂地招呼自己的手下:“傻愣著幹什麽?綁了綁了!”

“早就跟你們說把她綁了,你們非不聽!”

手下們都覺得很委屈,明明就是男人自己聽了林小喜的話,放棄繩綁的。

林小喜說,她有傷,特別嚴重,要是繩子綁來綁去,出了問題,談判的時候就不值錢了。

手下們拿來繩索要綁,林小喜掙紮著:“你們能不能搞搞清楚,我不是李默的女朋友。”

“你不是?”沙發上的男人不相信。

林小喜看向李默:“來都來了,能不能吱個聲,告訴他們,綁錯人了,我不是你女朋友。”

沙發上那戴著麵具的男人不信,“如果你不是他女朋友,他為什麽要煮東西給你吃?還給你安排到駱醫生那裏去治傷?”

男人不知道,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守在小屋外的江初聽得清清楚楚。所有的這些話,都在幫助推進辨識男人的身份。

林小喜嚐試著解釋:“我跟他的關係,說起來稍微有點複雜。一開始我們兩個是有點仇恨的,就像……就像貓跟老鼠的關係,不共戴天。但是後來,因為對彼此有需要,所以又在一起合作了。”

在男人聽來,這不就是情侶關係的發展思路之一嗎?

“還有你說什麽他給我煮東西,搞錯了,我吃的用的全是診所裏的,其他病人也都有。他這人多忙啊,哪有時間跑來診所做大廚?你以為人人都像我們一樣需要打工兼職啊?”

戴麵具的男人不耐煩地打斷:“打住打住,把嘴閉上,我不聽你說!”

說罷,轉向李默:“我要看看你的意思。”

李默的耳朵裏,有一個藍牙耳機。

耳機裏響起江初的聲音:“李董,查出來一點信息,這個人跟王德發的兒子王亦有關。”

戴麵具的男人問李默:“這個女人跟你到底什麽關係?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默的身上,都想知道答案。尤其是戴麵具的男人,要是真綁錯了人,他這一步棋就走得太沒道理了,他整個人也跟個笑話一樣。

林小喜也望著李默,她當然知道自己不是他女朋友,也很清楚,李默當年能為了荷包秘鑰敲暈她,現在也絕不會為了利益而拯救她。隻是,她還不太清楚,如果李默說出真相,戴麵具的男人會不會把她亂棍打死。一想到這裏,她就有點後悔給李默當小白鼠了。要是不當小白鼠,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終於,李默開口了,他說:“我人都已經來了。”

這就是答案,哪裏還需要說別的?

戴麵具的男人長舒了一口氣,“沒綁錯人就好。”

他重又躺回到沙發靠椅上,翹著二郎腿,二皮流氓一樣抖動著。

“錢呢,李董你有的是。我要的不多,一千萬。半個小時之後,你的人帶著錢進來。”

李默道:“我還需要時間準備,半個小時不夠,我需要一個小時。”

“這裏我說了算。”戴麵具的男人說。

李默道:“少一分鍾,錢都不會進來。”

“我說你……”戴麵具的男人真想撲上去把李默揍一頓,綁架啊,多嚇人啊,分分鍾命就沒了,李默怎麽跟個沒事人一樣。幾句話談下來,搶了氣勢不說,還想討價還價,當這兒是賣白菜的菜市場啊?

為了找回主動權,男人從手下的手裏拿過一把匕首。

匕首有二十厘米長,錚亮鋒利,窗戶的光落在它身上,折射時便有了冰寒的味道。

李默盯著匕首,眉心緊了緊。

男人把匕首的尖端對準了林小喜的腿,威脅李默:“我說半個小時,就是半個小時。”

林小喜慌神了,“你別衝動,條件慢慢談,別崩了。”

說著又看向李默,一改平日對他仇恨的樣子,硬著頭皮勸道:“不管多少錢你先付著?畢竟是條鮮活的人命啊。”

李默問:“到時候你還我?”

林小喜差點被口水嗆到,一千萬,怎麽還?她隻是一個除了舞獅別的什麽也不會的廢物點心,就算熬白了頭發也賺不到一千萬啊。但為了活命,還是先把餅畫起來再說。

“你看這樣行不行?”林小喜硬著頭皮說,“我拿一輩子賺的錢來還你好不好?”

“好。”李默答應得特別幹脆。

林小喜有點回不過神來,李默是不是發現了她什麽了不得的才能?這麽確定她一輩子能賺足一千萬?

戴麵具的男人突然道:“我改主意了,二十分鍾,錢必須到我跟前。”

他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意思再明顯不過,如果李默不答應,匕首就會深深地紮進林小喜的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