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九層高塔
老太太雖然總是呆在家裏，足不出戶，也少與人往來，但是，公司裏的事比誰都清楚。
其實，就算李默什麽都不說，她也知道公司的情況如何。就連巔峰青獅隊的狄驍闖入董事會議的事，也一清二楚。
她很滿意公司現在的狀況，就像她說的，公司現在正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朝氣。如果李默接下來能好好發揮，頂住壓力，繼續做自己認為對的事，一定能讓公司越來越好。
“李默，你是上天恩賜我的禮物，讓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從公司退下來，舒舒服服地享受我最後一點時間。”
老太太說的是真心話。
李默的眼眶紅了一圈，說不清是感動，還是心疼老太太年歲太高，還要為公司繁重的事務操心。
老太太又道：“聽緒老頭說，你已經安排好了舞獅隊伍，在我生日上進行表演？”
李默點頭。
“還邀請了逐龍獅舞？”
李默點頭。
“逐龍獅舞的老師傅們，還能舞得動嗎？還是說已經換了新人？”
李默回答：“新人。”
“難怪，沒有得到冠軍。”老太太遺憾地歎氣，“想當年，逐龍獅舞是何等的風光，我們寧可光著腳跑幾十裏地也想看一看它表演。那時候哪有現在這麽方便，滾土坡爬大樹，跟個猴兒一樣掛著。沒想到，才幾十年的光景，就已經落魄成這個樣子了。”
“有時候我真心疼這些東西，如果不是顧念著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得吃飯養家，真想把公司家當全拿出來發展它們。對我來說，再多的錢也沒有當年看一場盡興的舞獅表演有意思。”
老太太突然想起來，“你家裏人好像就是舞獅的？”
李默點頭，沉默著。
他神情凝重的樣子讓老太太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有些心疼地關心起來：“難道當年你家裏出事，就跟舞獅有關？”
李默再次點頭。
短暫的沉默後，他說：“當年，在我們鎮，舒家和我家是最受歡迎的舞獅班子，不知道是誰傳出消息，說舒家有一把鑰匙，可以打開鎮上祠堂的九層塔。”
九層塔外裹鐵疙瘩，裏有密不透風的厚重晶石，高三米，寬三米，唯一一扇門卻隻有扇麵那麽大點兒。九層塔的傳說在人們嘴裏被演繹出各種各樣的神秘版本，有人說裏麵藏著價值連城的寶貝，有人說裏麵住著活神仙……引來不少好奇者，他們用各種各樣的方法開鑿，甚至自製了火藥。結果死的死、傷的傷，並沒有把九層塔打開分毫。
“舒家與我們家就隔著一條街，舒家遇了難，一家老小都出了事，隻剩下一個女兒帶著鑰匙逃走了。”
“後來，鑰匙到了我身上。我一路逃命，跳上火車，下了遠走他鄉的決定。本以為這樣，可以讓這件事打住，沒想到被那些尋找鑰匙的人找到。他們搶走了鑰匙，把我從火車上推了下去。”
等李默醒來後，已經是在醫院了，李老太太就守在旁邊，紅著眼求醫生給他用最好的治療手段，用最好的藥。
李默被救活後，隻能坐在輪椅上，曾經青春健碩的少年，終年臉色慘白，身體虛弱如一張薄紙。
老太太其實是不忍心把公司交給他的，可是，他是她見過最有天賦的商人。正好，他也願意在商場裏廝殺，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把公司交到了他的手裏。
老太太問李默：“你見到她了？”
她，指的是李默豁出性命救的那個女孩兒。
李默點頭。
李默在看到林小喜的那一刻，心裏有說不出的複雜。
當年林小喜從小鎮失蹤，他就再也沒有過她的消息。就算想盡辦法找，也沒有一絲線索。沒想到，老天仁慈，竟讓他們再相遇了。
那天晚上，林小喜稀裏糊塗地翻著塔羅牌，說著瞎編的胡話糊弄人。李默借著朦朧的光凝望著她，心裏滿是慶幸。
當年把裝有鑰匙的荷包從她身上拿走，是他做過最正確的決定。她那麽美好，就應該在這世間好好地活著。
至於苦難，全都落在他一個人身上就好。
老太太問：“方便的時候，把她帶來給我瞧瞧。”
李默道：“好的。”
嘴上雖然答應，心裏卻並沒有這樣的打算。不是他不放心老太太，而是擔心公司裏那些對他虎視眈眈的人，會因為他，對林小喜做出過分的事。
如今的他，身在冰寒之處，如履薄冰，不想讓林小喜一起遭罪。
李默見老太太麵露疲憊，輕聲地提醒：“阿嫲，該休息了。”
老太太往下躺了躺，揮了揮手，“你去忙吧。”
李默從老太太那兒出來後，心裏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當年丟失的秘鑰，到底在哪裏？它的線索真的藏在前來參賽的舞獅隊伍裏嗎？
江初把李默從老太太的房間推了出去，在沒人的角落時，江初匯報道：“李先生，花錦舞獅隊突然告訴我們，他們沒辦法來參加舞獅了。”
李默眉心微動了下。
江初道：“花錦舞獅隊雖然出彩，但好在不是冠軍得主，不來的話應該也沒什麽太大影響。”
李默卻說：“就算巔峰青獅隊不來，花錦舞獅隊也必須來。”
江初不理解，卻也隻能照李默的意思去安排。
李默很忙，但是不管多忙，來看老太太的時候都會去廚房親自做一樣東西——黎家竹筒飯。
以前，老太太給李默做過幾回。那時候，祖孫倆坐在院子裏，圍著一竹盆竹筒飯，吃得很香。
後來李默找來名廚，專門學做這道食物，為此還專門搭建了一個小灶。
李默被推到廚房時，廚子們都已經在廚房門口等著了。
李默拿起竹盆裏的新鮮竹筍看了看，鮮嫩的程度剛剛好，很適合用來做這道特色的海南美食。
隨後是挑選食材，已經浸泡好的優質山蘭米，新鮮的瘦肉。
老太太喜歡吃蘑菇，李默特意讓一位老師傅留了最鮮嫩的蘑菇。
兩個小時後，兩小截剛出鍋的竹筒放在隔了白紗布的小屜裏，送到了老太太的房間。
老太太躺在一個搖椅上，旁邊傭人輕輕揉捏肩膀。竹筒飯一送來，她就聞到了香味，趕忙讓傭人扶著從椅子上起來，顫顫巍巍地走到桌子麵前。
“我就知道，那小子一來，我就有口福了。”
傭人打開小屜，掀開白淨的紗布，兩截冒著水氣的竹筒就顯露了出來。
老太太像個孩子似的，“怎麽就這麽點兒？”
五六寸長的竹筒，隻能裝下一口竹筒飯。老太太隻想痛快地吃個夠，沒想到隻送來兩截，每一節還這麽短。
傭人道：“默先生交代說隻能送這麽些。要是太多了，您老身體會吃不消。”
老太太覺得奇怪，“我今天早上在窗戶前看到廚房那邊抱了很多新鮮的竹筒，李默那小子到底在搞什麽鬼，弄那麽多，卻隻給我送來兩口。”
“難不成他要送人？”
老太太自言自語地嘟囔起來：“奇了怪了，他從不跟人親近，這麽多年了，除了跟我能說上兩句話之外，連個朋友也沒有，怎麽突然要送禮了？”
老太太看向傭人，傭人哪敢打聽主人家的事，搖搖頭。
“難道是為了那個女孩兒？”
老人的眼裏頓時有了光芒，拿起手機，給江初打了個電話過去。
傭人把放好勺子的竹筒飯遞給老人，老人卻連看也不看一眼，按捺不住激動地說：“吃東西哪有孫媳婦重要？”
“孫媳婦？”傭人聽不懂老太太在說什麽，見老太太衝她揮手，讓她先下去，她便恭敬地從房間裏退出來。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電話剛好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