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雨欲來

林久來到駱醫生的辦公室,看著駱醫生整理書案上的幾份文件,有些急,催促著:“我看也沒什麽好談的吧?我今天必須帶小喜離開。”

駱醫生把從書案上挑出來的幾份文件合在一起遞給林久。

他不緊不慢的樣子,讓林久感覺自己有點唐突和冒失的感覺。總之,這種反襯,讓他渾身不舒服。

林久從小就喜歡運動、練武、健身,不喜歡讀書,一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就頭疼。但他骨子裏對文化人有種自然而然的敬重,捏緊的拳頭鬆軟了下來。

“這是什麽?”他看不明白。

駱醫生道:“這些資料你可以拿去你認為正規的醫院核實,看我們是不是在對林小喜做正規、係統而且非常有用的治療方案。”

駱醫生一開口,林久的心理防線就崩了,遲疑了下,“治療?不是拿她當小白鼠做實驗嗎?”

“看你怎麽理解了。”駱醫生道,“我這兒雖然是私人診所,但是手續齊全,對林小姐的治療也在規範之內。如果你有什麽疑問,可以問我,我都可以為你一一解答。”

林久興師問罪一般的強硬氣勢被化得粉碎,突然覺得自己過去十九年吃了沒文化的虧。

他一身炸毛終於柔順下來後,駱醫生為他詳細講解了林小喜的傷情狀況,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闡釋他接下來要做的治療方案是什麽,有什麽獨特的優勢。

林久聽不懂,但是……駱醫生說了一個半小時他也沒覺得煩。

大概,這就是文化的力量吧。

林久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駱醫生的私人診所裏走出去的,隻覺得“還好林小喜碰上這麽好的機會,不然就完了”。回到師父的病床前,坐了好一陣,才覺得不對勁。

“不對啊,我不是要把人帶回來嗎?怎麽反而被他個四眼小白臉給忽悠了?”

突然,林久的身後冒出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問林久:“誰忽悠你了?”

林久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一激靈,蹭的一下站起身,正好肩膀撞到了那人的下巴,疼得那人一個爆栗子敲到林久的頭上。

“你小子,要撞死我啊?”

林久回頭一看,竟是雲姨。

“雲姨,你怎麽在這兒?”

雲姨是鄰居張嬸的兒媳婦,四十多歲,長得不算很驚豔,打扮上也總給人稍稍過火的感覺,但眉眼清秀,很得人信賴。

林久看了一眼躺在**的師父,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不知道師父是因為難為情,還是因為害羞,躲在被子裏,沒吭聲。

雲姨幹脆利落地把被子掀開一角,露出師父的頭,說:“我當然是來照顧老頭子。”

說完立馬數落起來:“你們一個個的,沒一個在病床前照顧,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麽。還有那個小喜,怎麽還把自己弄進醫院去了?得虧有我,不然,這段時間你師父連口水果都吃不上。”

說著就把一塊切好的嫩椰肉硬塞進了林老頭子的嘴裏。

林老頭子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雲姨一手掐嘴一手喂東西,一氣嗬成,一點兒不覺得為難。

林久看得頭疼,打發雲姨:“有我照顧師父,沒問題的,你先回去吧,不然張嬸又要數落你了。”

張嬸和雲姨就像一對冤家,見麵就愛拌嘴,旁人一看到她倆湊一起,就忍不住掉頭走開。

雲姨癟了癟嘴,倔強地反駁:“她敢數落我什麽?要不是當年答應那死得早的,要照顧他阿媽一輩子,我早遠走高飛了。”

雲姨稱呼她那死去的老公為“死得早的”,時間一久,大家漸漸都忘了她老公究竟叫什麽名字,隻記得他死得早。

林久硬著頭皮挨著數落,花了小半個小時才總算把雲姨打發走了。

雲姨一走,林老頭子就委屈得像個孩子,一副被人欺負還有苦說不出的樣子。

林久埋怨了句:“師父,您就不能少招惹她?”

林老頭子來氣了,“我招惹她?眼睛不好就去掛個眼科看看,淨瞎扯。”

老頭子氣得臉都青了。

林久擺擺手,“好了好了,不說她了。”

他正色道:“師父,小喜讓我把這個東西交給您。”

說著,林久把一個信封交到了老頭子的手裏。

老頭子打開信封,從裏麵抽出兩張紙,紙上畫著舞獅的圖案。

在看出圖案的眉目時,老頭子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眉心形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這是什麽?”林久不禁覺得好奇,還暗暗在心裏嘀咕:小喜也真是的,有什麽事不能直接跟他這個大哥說?非要畫成圖交給師父,神神秘秘的。

老頭子收起兩張紙,裝回了信封,嚴肅地對林久道:“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和南尋要好好照顧小喜,絕對不能讓危險的人靠近她。”

林久聽得莫名其妙,“出什麽事了師父?”

老頭子望著林久,陷入了沉默。

林久從未見過師父這麽謹慎嚴肅,好奇心一下子就滿到了嗓子眼。

結果,等來的卻是師父一句“還不能告訴你”。

老頭子又道:“你們兄妹三個,雖然不是骨肉親生,但這麽多年吃住在一起,互相陪伴,應該把彼此當作比骨肉親人還要親的人。”

林久點頭。

老頭子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保護好彼此,信任彼此。”

林久聽得更迷糊了,“師父,到底出什麽事了?”

老頭子還是閉口不說,隻是揮手,“走吧。”

“去哪兒?”林久聽得糊塗。

老頭子搖搖頭,“我說你這榆木腦袋能不能轉起來?我先前不是說了嗎,要你去保護小喜。”

林久愣頭愣腦地問:“我走了,誰來照顧您?您現在這種情況,身邊必須有人照顧。”

老頭子無奈地歎息了下,摸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隨後把手機丟給林久,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有些難為情地說:“把你雲姨叫回來。”

林久當場愣住,他沒聽錯吧?把雲姨叫回來?

“愣著幹嘛?”老頭子脾氣還挺古怪的。

電話已經接通了,電話那端,雲姨用嗲嗲的聲音問:“老頭子,我走了不習慣吧?想讓我回來吧?”

林久隻覺頭皮發麻,看向師父,隻見師父氣鼓鼓地背過身去,一副不想親自麵對雲姨的樣子。

“雲姨,還得麻煩您回來代替我照顧一下我師父。”林久說。

“好啊好啊。”雲姨連連答應,單聽聲音就知道她有多高興。隻是很快又犯疑惑,問道:“平時你們看見我不是躲就是藏,現在怎麽主動找我?該不會有詐吧?”

林久怕雲姨不答應,拿著手機去了走廊角落,小聲說:“師父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就算心裏怎麽想的,嘴上也絕對不會說出來。平時他總躲著你,是因為害羞。你看剛才,對你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結果你剛一走,就讓我打電話把你叫回來。”

電話那端,雲姨高興壞了,喜滋滋地:“真是那老頭叫我回去的?”

“要是騙你,讓我做一輩子單身狗。”林久發誓一般地。

雲姨當然信了,掛了手機就飛奔向醫院了。

私人診所病房內,林小喜獨自一人待著,她的麵前擺放著一張小小的桌幾。因為腿還打著石膏,以別扭的姿勢掛著,所以她也以別扭的姿勢伏案畫著畫。

她畫的是舞獅的圖。

剛畫完最後兩筆,南尋就回來了。

南尋為林小喜收好小桌,叮囑道:“什麽事不能等傷好了再做?平時師父給你報繪畫班,你想盡辦法逃課,現在受傷成這樣,怎麽還非要畫畫?難不成從金塔上摔下來,把你的畫家天賦給摔出來了?”

林小喜把畫遞給南尋,“看出點什麽來沒有?”